慈善家的黄昏（2）
“法山，你知道吗，门老师说得没错，我需要你。”刘春突然说。
李法山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刘春，刘春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地开着车说：“咱俩散伙后，我自己单枪匹马做案子，总觉得捉襟见肘，也是经常想着要是你在就好了。如今我们又在同一辆车上，我很开心。”
刘春性子沉着，不是一个经常表露感情的人，李法山知道这些话的分量。
“哼，别矫情了。缺了我你能行吗？”李法山扭过头去。
林白鹿的别墅是个三层独栋，由于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客人进门从来不需要换鞋，两人直接穿着皮鞋就进门了。林白鹿今年三十五岁，面容姣好，是个典型的富太太，由于保养得比较到位，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见到刘春来了，两眼放光，抱着布偶猫就来迎客了。
布偶猫体型较大，价格贵，毛多不好打理，但漂亮，性格黏人，林白鹿这只是赛级，品相非常不错。李法山看着这只大猫，只觉林白鹿能把它扛起来还是挺辛苦的。
“刘律师你来啦。”林白鹿赶紧吩咐保姆泡茶，“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搭档，李法山李律师，也非常专业，后续我们很多事宜需要他帮忙，所以也就一并来了。”刘春介绍道。李法山同时也向林白鹿微微点头。
“好的，那就坐下说吧。”林白鹿将二人带至客厅。过客厅需要经过一条走廊，走廊墙上挂着很多画，其中一幅李法山认识，李公鱼的《镜中人》。李法山不知道的是，这幅画虽然价值不菲，却是五年前李公鱼免费送给孙劲松的，原因是孙劲松此前在各种场合买李公鱼的画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两千多万。
“劲松是我的知己好友，此画自我完成之日起我便决定只送不卖，当今世上，配得上这幅画的，只有劲松一人。”李公鱼在赠画时曾对孙劲松如此说道。
孙劲松对这份自己和艺术家之间高山流水的感情倍感珍惜，于是此后几年又在李公鱼身上花了三千万。
“刘律师，我已经一周联系不上老孙了，我该怎么办？”双方坐定后，林白鹿开门见山地问。
“别着急，你先把最新情况原原本本地和我说清楚。”刘春拿出笔记本。
“是这样的，您之前不是跟我说要对老孙进行鉴定，从医学上确定他已经失去辨别能力了吗？所以我去找老孙，想把他接走，马骋和他的手下不让，然后今天我又去老孙一直待的那家温泉会所，就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林白鹿眉宇间难掩焦灼。
李法山在旁听得暗暗摇头。
这种虎口夺食的事，怎么能这么不讲究方式方法呢？你赤裸裸地走过去明抢，傻子都不会将人拱手相让。
李法山心想。这也凸显出了律师的无奈：律师只是律师，虽能从法律的角度给出策略，但一些细节问题具体执行起来，律师也不能手把手地教，还得当事人靠自己的智慧解决。
一想到这里，李法山只觉得接了这个案子后，自己和刘春是真得事必躬亲了。
“孙总常去的几个住所你有查过吗，在不在？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你可知道他们有可能去哪儿了？”刘春继续问。
“我都找人查过了，劲松集团旗下的物业全部排查，老孙都不在。”林白鹿叹了口气，“刘律师，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刘春微微皱起眉头。
毫无疑问，林白鹿的打草惊蛇加速了局势的变化。孙劲松的失踪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这既表明马张赵三人已经明显意识到了林白鹿要直接动他们的奶酪，又表明他们已经撕破脸，准备肆无忌惮地利用孙劲松本人转移财产了。
在此情形下，每拖延一分钟，劲松集团的财产就会多流失一部分。
“林总，现在情况对我们确实很不利。”刘春实事求是，“由于孙总现在意识可能已经出现了问题，加上公司公章乃至孙总本人都在马骋他们手上，在孙总消失的这段时间，劲松集团的财产很有可能会在对方律师的协助下，合理合法地消失。”
“合理合法地消失？！”林白鹿嘴唇在颤抖，“这就是明抢，怎么就合理合法了？！”
“比如慈善基金会那边，捐款明细有没有公示？就算有公示，同样的扶贫物资，A公司卖10万，B公司卖50万，但张驰完全可以以B公司产品质量更好为由买B公司的产品吃回扣。这还是小钱，至于马骋那边，他可以伪造债务，再拿劲松集团的资产给坏账做担保，自己从中取利。劲松集团没有什么具体复杂的业务，股权结构单一，缺乏制衡，只要控制了孙劲松，那就等于控制了整个集团。”李法山在旁边做着补充说明。
林白鹿气得拍桌大骂：“可怕，他们这群家贼，亏老孙之前这么信任他们，这是要造反啊！”
“所以，现在我们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必须马上行动。”刘春严肃地说。
林白鹿连连称是：“刘律师，您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们必须马上启动申请孙总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官司。”刘春说。
按照刘春的原计划，他让林白鹿对孙劲松进行医学鉴定，就是为在法律上确认孙劲松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或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做准备，因为只要确认了孙劲松缺乏民事行为能力，那他盖的章、签的字在法律上就效力存疑，马骋和张驰就丧失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柄。但现在找不到孙劲松，鉴定无从做起，就算发起诉讼，在没有鉴定意见的情况下，林白鹿胜诉的可能性也约等于零。
“刘律师，您之前说要有鉴定书才可以，现在我们打这个官司会不会输啊？”林白鹿忧心忡忡。
“所以我们现在要几条腿走路。”刘春说，“第一，是马上去法院立案，向法院申请确认孙总民事行为能力，因为我们越早立案，法院便越早认定，而马骋和张驰可以行动的时间也就越少；第二，我们立即向公安机关报案，寻找孙总。”
“报案后公安机关会立案吗？马骋和张驰从中作梗，说孙总没有失踪怎么办？”
李法山在旁微微一笑：“这一点不用担心，我等会儿便向媒体放出消息，对外公布孙总失踪，并将矛头指向他们二人。届时他们自己满身泥，也总得洗洗再说。”
“那就好，那就好。”林白鹿松了口气，“谢谢李律师。”
“但这只是计划的第一个步骤。”刘春说，“计划的第二个步骤，必须由你来完成，那就是与孙静荷达成协议，和她建立同盟。”
从法律的角度，申请确认孙劲松民事行为能力有问题只是第一步。因为在确认孙劲松缺乏民事行为能力后，林白鹿就不得不面临第二个问题，那就是监护人问题。根据民法规定，监护人的第一顺位是配偶、父母、成年子女，第二顺位是近亲属，眼下孙大圣尚在襁褓，林白鹿又非配偶，在此情形下，即使他们打赢了官司，胜利的果实也会被孙静荷抢了去。虽然如果孙静荷随意处置被监护人财产，林白鹿可以以孙大圣的名义另起诉讼，但孙静荷大权在握，林白鹿被挡在门外也着实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