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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国外各钢琴学派及中国钢琴作品(3)

书名:家庭钢琴启蒙课本章字数:2546

以上仅是对各钢琴学派的一个极为简略的梳理,挂一漏万在所难免。在上面的梳理中,我们可以看到,各钢琴学派的边界一直都存有模糊地带,随着时代发展,进行牵强的划分愈发困难。再举几例:李斯特的匈牙利同胞斯蒂芬·海勒,和李斯特一样在维也纳师从车尔尼,之后移居巴黎,因此也不能将他列为匈牙利学派。爱尔兰钢琴家菲尔德虽师承克莱门蒂,却在圣彼得堡定居多年,为俄罗斯钢琴学派的形成也做出了贡献。钢琴家约瑟夫·霍夫曼虽生于波兰,却在德国柏林师从俄罗斯派宗师安东·鲁宾斯坦。波兰钢琴大师阿图尔·鲁宾斯坦虽被划为波兰学派,但其实他在少年时代就被送到柏林随K.H.巴尔特学钢琴,汲取的是德奥学养。更有意思的是海因里希·涅高兹,他虽然生于俄罗斯,但其父母分别为德国人与荷兰人,也就是说涅高兹本人并无俄罗斯血统。涅高兹又在少年时代于维也纳师从戈多夫斯基,戈多夫斯基又是在立陶宛出生的,被视为戈多夫斯基唯一一位重要的老师的人又是法国作曲家圣-桑……钢琴大师吉泽金的情况就更加扑朔迷离,各种音乐词典在把他定为法国钢琴家还是德国钢琴家的问题上都不统一。吉泽金生于法国,而其父母是德国人。吉泽金十六岁时,从法国迁至德国定居,并就读于德国汉诺威音乐学院。而吉泽金本人擅长的演奏曲目,兼容了法国和德奥两方面的曲目:他对德彪西曲目的演奏是划时代的,同时又是第一位录制莫扎特钢琴作品全集的钢琴家,他的贝多芬作品录音也深受乐迷的追捧。波兰钢琴家米夏洛夫斯基,虽是米库利的学生,但也曾跟随德国音乐家莫舍列斯学习,而莫舍列斯又是克莱门蒂的学生。意大利钢琴家米凯兰杰利在米兰音乐学院求学时,师从李斯特的再传弟子。因此,今日较为稳妥的方式是以国籍来划分钢琴家,而不再以学派来分类。

钢琴艺术究其源头,今日各门各派,几乎都可视为车尔尼的弟子李斯特、莱谢蒂茨基、库拉克、斯蒂芬·海勒等人开枝散叶的徒子徒孙。因此,钢琴各大门派其实本是同气连枝、同宗同源,钢琴演奏法实应视作品风格及表现需要而变化调整,不应以地域或民族来为钢琴技法削足适履。从另一个角度看,即使是出自同一民族、同一时代、同一师门的钢琴家,也都各有鲜明的演奏个性与风格,彼此不尽相同甚至完全是一体两面。因此,又可以说,钢琴演奏实为每位大师都自成一派。

下面我们再来聊聊中国钢琴作品的情况。众所周知,由于钢琴源自西方,是舶来品,因此我国的钢琴演奏与创作,起步都比欧洲晚了一两百年,目前公认的第一首中国钢琴作品是赵元任创作于1913年的《花八板与湘江浪》。由于中国钢琴音乐创作立足于西方钢琴音乐的百年历史之上,因此中国钢琴音乐的创作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兼收并蓄的状态,在其中可以看到西方各个时期、各个国家、各个流派、各种风格,体裁上也是改编曲、变奏曲、练习曲、奏鸣曲、复调等无所不包。然而,在我们传统的钢琴教学中,一直是按“练习曲、复调作品、奏鸣曲、乐曲、中国作品”来划分曲目类别的。钢琴家石叔诚先生认为这种划分并不合理,这是因为中国作品中也是包含各种体裁的,不能成为与前四类相并列的一种;石叔诚先生进一步指出,与“中国作品”相对应的应该是“外国作品”,因此如果分类中出现“中国作品”,就应也出现“外国作品”。

其实,有关中国钢琴作品的概念不清现象,远不止于此。甚至就连何谓“中国钢琴作品”,都是有些难以界定的。“中国钢琴作品”指的是中国人写的作品还是具有中国风格的钢琴作品?比方说生于1899年的俄罗斯音乐家齐尔品,因为极度热爱中国,不仅娶了中国太太,而且创作了许多具有浓郁中国音乐特点的钢琴作品,这些作品应该算是中国钢琴作品还是俄罗斯钢琴作品呢?与此相对应的是,有些中国作曲家也曾创作出纯粹西方音乐技法与风格的钢琴作品,这些音乐是否算中国钢琴作品呢?假使我们认定中国人写的作品就是中国钢琴作品,那么如果一个中国作曲家入了外国国籍,他写的作品还算不算中国作品呢?

这些看起来似乎有些可笑的困惑和疑问,或许能引起我们的一些思考。我们在学习和演奏这些被划为“中国钢琴作品”的曲子时,要注意些什么呢?

中国钢琴作品扎根于西方音乐数百年传统,具有风格和技法多元化的特点,因此演奏中国作品并不简单,更不能把弹中国作品视为取巧的“捷径”。要弹好中国作品,演奏者首先应打好西方钢琴作品的基础,能准确把握西方各时期与流派的音乐风格,这样才能很好地表现中国钢琴作品中使用的各种西方技法。而且,由于常常会有多种西方风格及元素存在于一首中国作品中,所以弹好中国作品其实可能比弹好西方作品更难。

此外,中国钢琴作品常常取材于中国无比丰富的民族民间音乐资源,因此对作品所取材的民族民间音乐进行深入了解和研究,就成了必须要做的功课。比方说,在中国钢琴音乐中有大量的改编曲。这些改编曲或取材于民歌和戏曲,如《卖杂货》《思春》《旱天雷》《花鼓》《在那遥远的地方》《陕北民歌主题变奏曲》等;或取材于民族器乐曲,如《彩云追月》《二泉映月》《平湖秋月》《夕阳箫鼓》《梅花三弄》《百鸟朝凤》《阳关三叠》等;或取材于少数民族音乐,如《春舞》《新疆舞曲》等;还有取材自中国作曲家创作的音乐作品,如舞剧《鱼美人》选曲、《黄河钢琴协奏曲》、《解放区的天》、《松花江上》等。假如对这些改编曲的原作完全不熟悉,是不可能弹出地道的感觉和韵味的。试想一个根本不熟悉《黄河大合唱》的人,怎么可能把《黄河钢琴协奏曲》的情感内涵表现出来?一个从来没听过唢呐吹奏《百鸟朝凤》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钢琴版中各种拟声的效果?

除了改编曲,中国原创钢琴作品也常常会以某些中国音乐元素为灵感或创作动机,在演奏这类作品时,也要求演奏者对该音乐元素较为熟悉。比如要演奏好一首取材自京剧的中国钢琴曲,就不仅要去听京剧,甚至还应该学唱一些京剧,这样才能把乐曲的“尺寸”和“劲头儿”拿捏准确,表现到位。

正如中国戏曲界的一句老话,“功夫在戏外”,演奏好中国钢琴作品的许多功夫也都在“琴外”。就像德国人不一定就能弹好贝多芬、波兰人不一定就能弹好肖邦、匈牙利人不一定就能弹好李斯特一样,作为中国人,也不代表生来就能演奏好中国作品。在打下坚实演奏基本功的前提下,只有热切关注和吸收自己国家的传统文化精神与音乐养分,才能言之有物地施展自己的演奏技术,诠释出风格纯正的中国钢琴作品,令它们在世界钢琴曲目宝库中放射出独特的璀璨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