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长有尽时（2）

无奈之下，李璟只得再拟一张降表，除了自称“江南国主”，还将长江以北仅剩的四个州全部割让给后周，还承诺以后每年向后周进贡数十万财物。

从此，南唐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年号，而是使用后周纪年。李璟也更名为李景，不再是皇帝，只是比皇帝低一级的“国主”，史称“南唐中主”。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从嘉身上，希望有朝一日，李从嘉能复兴南唐。

李从嘉虽依然沉溺于诗词歌舞当中，却也做出了一件令李景欣慰的事情。

南唐向后周割地之后，后周兵部侍郎陶榖以观摩六朝碑碣、探研书法为名，出使金陵，实际想要暗中打探南唐的军事力量，以便伺机进攻。

陶榖外号“五柳公”，素来为人傲慢。来到南唐之后，陶榖先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以正人君子自居，却处处摆出“上国来使”的架子，对南唐君臣极尽轻慢。在南唐为陶榖举办的酒宴上，他总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对南唐君臣有羞辱之意。

李从嘉在与陶榖的相处中发现，陶榖看似一本正经，但言行之间却又处处流露出品行不端的本性。看来，陶榖的所谓正经，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罢了。为了给受辱的南唐君臣出一口恶气，他与宰相韩熙载商议，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来，杀一杀陶榖的威风。

于是，韩熙载对陶榖说，他想要观摩的《六朝书》，要半年时间才能写好，若想好好观摩，必须在南唐住上半年才行。无奈之下，陶榖只得住下。李从嘉和韩熙载得知陶榖喜爱美色，一个人在驿馆中必定孤枕难眠，于是便决定用美人计对付陶榖。

韩熙载在自己府中选了一名美艳绝伦的家伎，派她前往驿馆为陶榖侍寝。然而，第二天一早，那名家伎就被打发回来了，还带回一封陶榖的亲笔信。书信中只有两句话：“巫山之丽质初临，霞侵鸟道；洛浦之妓姿自至，月满鸿沟。”

原来，这名家伎虽貌美，却不巧正赶上月经来潮，无法侍寝。陶榖先是惊喜，后是失望，只得将这名家伎打发走。

一计不成，李从嘉又与韩熙载商量了一个计策。先是由韩熙载出面，为陶榖更换一处更宽敞的驿馆，再由李从嘉亲自从宫中挑选一名美貌歌姬，名叫秦弱兰。一番精心调教之后，秦弱兰被送往陶榖所在的驿馆，乔装成一名洒扫婢女。

天生丽质的秦弱兰，一下子便吸引了陶榖的注意。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一次次出现在陶榖面前，偶尔吟诗唱曲，偶尔顾盼生姿，很快便引得陶榖主动与她攀谈。按照李从嘉的指点，秦弱兰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她说自己家境贫寒，丈夫英年早逝，为了维持生计，只得出来做些杂活儿。

陶榖倾心于秦弱兰的美貌，又同情她的遭遇，自然温柔备至，甚至打算纳秦弱兰为妾。秦弱兰一边感激涕零，一边面露娇羞，当晚便与陶榖同宿同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秦弱兰便悄悄离开了。陶榖醒来不见美人，除了怅然若失，也暗自后悔自己昨日冲动之下竟要纳她为妾。毕竟秦弱兰是南唐人，怎样把她带回后周还是个问题。

整整一日，秦弱兰都没出现，到了晚上，陶榖孤枕难眠，左盼右盼，终于盼来了秦弱兰。秦弱兰躺在陶榖身侧，柔声倾诉着自己对他的仰慕，并恳请他送自己一份墨宝，日后即便不能相见，也能以此墨宝解相思之苦。

陶榖正沉溺于秦弱兰这个温柔乡中不能自拔，听说她并不纠缠，只求一份墨宝，自然喜不自胜，当即便提笔填了一首《风光好》。

陶榖自以为将这些风流韵事隐藏得很好，却不知这首《风光好》很快便被送到了李从嘉手上，李从嘉又让人谱上曲，将它编成了歌。到了为陶榖举办饯行宴的那一日，陶榖依然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李从嘉便传来歌妓劝酒。陶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向自己劝酒的，正是秦弱兰。直到此时，他才知自己中计了。

秦弱兰若无其事地在陶榖面前献唱一曲《风光好》，陶榖哪里有心听曲，只顾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一曲过后，秦弱兰一杯接一杯地向陶榖敬酒，陶榖不敢拒绝，直到喝得酩酊大醉，语无伦次，丑态百出，最终人事不省，被抬回驿馆。

第二日，陶榖酒醒，回想昨日的失态，懊恼不已，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临行时，李从嘉只派来两名小吏为陶榖送行，场面极其冷清。与此同时，李从嘉又派人将陶榖在金陵的丑行散布到汴梁，并让《风光好》在歌妓中广泛传唱，搞得陶榖声名狼藉。

直到陶榖离开金陵，李景才得知李从嘉所做的一切。他欣慰于李从嘉懂得为南唐挽回颜面，却也暗暗忧心南唐会遭到后周更大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