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运转
开普勒被自己搞糊涂了:“我是应该开心呢,还是应该悲伤呢?”最后,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不再与乌尔苏斯争论,而且拒绝发表相关材料。这场特别的竞争如今已化作历史的尘埃。奇特而乐观的信件纷至沓来。只有思虑更加周全,他才滋生了更加奇怪的矛盾心理。因此,他的这句话就显得很不自然:“我听说第谷过世了,不胜悲痛:对我来说,数学的光明前景就在眼前。”
而在另一封未获回复的信中,他对梅斯特林谈起了财富的重要性。
开普勒迅速采取行动,没有一丝犹豫。
观测资料共计24册,开普勒认为每一册里都藏着宝藏。火星的观测数据更有价值,因为这是第谷在遇到开普勒之前便觉得很有前途的研究。
如今,开普勒已成为皇家天文学家,他手握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肉眼观测数据,而且已经小有名气。他已经完成了名为《鲁道夫星表》的伟大作品,这也永久地确立了他的地位。令人称奇的是,五年前,他在一个偏僻小村像个热情的小粉丝一样为现在的自己草拟了一封信件。如今,又有什么能阻止他的步伐?
1602年年中,第谷的女婿在漫长而奢侈的蜜月后回到了家,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已是一团糟。弗朗茨·腾纳格尔现在已成为这个流亡贵族大家庭事实上的家长,但二十几岁的他完全没准备好。他那失去双亲的妻子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了四个未出嫁的姐妹;女儿还小的腾纳格尔发现自己带领着一帮挥金如土的女人。新的家长不得不依靠岳父留下的遗产。
腾纳格尔皈依了天主教,把第谷的仪器当作自己的卖掉,并且以皇帝鲁道夫之名命名他的长子,跟开普勒对星表做法类似——总之,为了成功不顾一切。终于在宫廷里抬起头来后,他便主张自己拥有《鲁道夫星表》——确切地说,还包括第谷的整个《天文学剧场》——的所有权利。开普勒开始担心自己的生计了。
而当皇帝鲁道夫意识到他的皇家数学家被剥夺了存在的全部理由后,开普勒便被带进了宫里。“我奉命说出哪些作品会出自我的研究,我将用它们维持生活。”
“你会见证我们这个行业的力量”,他写道,然后几乎带着威胁的口吻讲述了自己遇到的麻烦。
开普勒已经对占星术中的确定性进行了极为理性和公正的研究。接下来,他就像表演戏法一样把自己有关光学方面的随笔汇集了起来,它们会在1604年以《天文学中的光学》或者《光学》之名出版,并因此奠定了这个学科的基础。如今,开普勒整理了自己最新的成果,即他给第谷打下手的时候开始记录的有关火星的笔记,“我会称之为《火星理论评注》,或者《宇宙天文学枢机》,或者其他别的名字……”
这是个让开普勒多年来夜不能寐的计划,相关成果也能很好地替代《鲁道夫星表》,他认为,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剥夺三年前第谷亲自指派给他的任务。
“我和第谷的继承者之间爆发了越来越多的争执”,开普勒叹了口气说道。
“他就像占着马槽的狗,”开普勒抱怨道,“吃着干草,不与其他狗分享。”
腾纳格尔现在拥有了第谷所有的财产。这位年轻的保护者赢得了政治斗争,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输掉了天文学竞争。
独自面对开普勒的时候,腾纳格尔会喃喃自语说:“我不适合这个工作。”这位开普勒眼中的孩子很快放弃了自己的尊严,然后随意而敷衍地向自己在宫廷里的竞争者寻求观测方面的帮助。开普勒欣然应允。他们一起从第谷留下的论文中整理出了《序曲》的第二部分,但腾纳格尔无法胜任自己的工作:这本书充满了错误,并且十分无礼地忽略了开普勒的贡献。而《序曲》的最后三分之一则永远未能写成。
一直以来,开普勒都在利用腾纳格尔的愚蠢,从而能在私底下继续研究火星。他的旧笔记本正在扩充成为一篇卷帙浩繁的专著,所有的章节都被重写,开普勒也为导论写作了诗歌。但腾纳格尔满心顾虑,不肯审阅此书,他建议修改或者直接批准。而那个要求开普勒做事的皇帝此刻也不再提供出版资助。出版界的形势又令人十分沮丧,开普勒甚至都开始考虑分发自己作品的手抄本了。这个权贵政治的世界并不适合他的天性。
到1604年,开普勒给每一个愿意了解自己成果的人写信,有些人对他无法出版此书感到遗憾。“毫无疑问,”开普勒断言,“做出了那么多新的发现,我们也可以合理地认为,新的天文学出现了。”
开普勒为自己的著作想好了名字。如果此书能出版,那它就会是科学史上最具革新意义的著作之一。他写信给梅斯特林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如果你是第谷,你会因为我大胆的打扰而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