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中的暗流

刘娥从社会下层的歌妓，经过二十余年的不懈努力，最终平步青云成为中宫之主，除了宋真宗的宠幸和始终如一的支持这一最重要的因素外，还离不开当时社会大环境的变化，其中变化之一是宋朝皇帝在挑选皇后时并不过分重视门第。

中国古代皇帝虽然可以拥有众多妃嫔，但一般只有一名可作为正妻的皇后。一帝一后的搭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一阴一阳结合、乾坤交泰之意。正因如此，一旦皇后去世或者被废，中宫之位悬空，自然就会被人们视作阴阳失调，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固，需要重新选择一位新的皇后来予以平衡。所以，皇后的册立在古代社会具有深刻的政治意义。

皇帝选皇后，是一件十分严肃庄重的事情，用宋人的话说，是“为天下择母”，可见其重要性。既然皇后是皇帝的正妻，皇帝身份地位尊贵无比，皇后的出身虽然理论上无法与皇帝相提并论，但至少也应该是高门大族、达官显宦之家，这样才能配得上皇帝的身份。其实，历史上真实的皇后们，出身并不一定都是顶级官宦家庭。比如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原先只是平阳公主家中的一名歌女。

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上极其讲究门第，士族、庶族之间的地位判若云泥，身份地位的差异直接影响婚姻对象的选择。南朝皇帝虽然自身并非出自顶级士族，但在挑选皇后时，还是比较重视皇后的出身门第，所以这一时期皇后的家世一般比较好。

历经隋唐战乱洗礼之后，很多人的身份地位在王朝鼎革期间发生了巨变。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新近崛起发家之人自然对之前魏晋南北朝严格的士庶差别不满，并予以大力抨击。不过社会风气往往比制度变化更慢，所以，即使士族门阀垄断仕途之路的制度已经改变，但社会上的人们在婚姻选择中仍然普遍看重门第。比如，研究资料显示，唐朝在安史之乱前，出身三品以上高级官僚家族的后妃占了将近92；安史之乱后，出身三品以上高级官僚家族的后妃占了50，比例有所下降。当然，安史之乱后，后妃出身地位的下降，其中有很重要的原因是当时把持朝政的宦官集团担心外戚势力过大会影响自己的权力，所以在为皇帝挑选后妃时，故意选择那些门第不高、势力相对弱小之家的女子。如果说安史之乱后唐朝后妃出身层次下降更多是由于外力的作用，并非皇帝本人的意愿，那么，北宋建立后，并无宦官专权等外部因素，可在后妃的挑选中，出身三品以上高级官僚家庭的后妃只占了37，远低于唐朝。不仅如此，这些所谓出身高官家庭的北宋后妃们，其祖上大多是在唐末五代发家的乱世枭雄，而并非魏晋时期延续数代的门阀大族。也就是说，这些后妃家庭的祖上原本也是社会下层。为何北宋皇帝心甘情愿选择门第不高之家的女儿为妃嫔甚至皇后呢？这其实反映了唐宋时期社会择偶观念的变化以及皇帝们的考虑。从宋太祖、宋太宗的皇后出身上，我们便可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