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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与方术佞幸(1)

中国历史上因沉迷于道教而影响朝政的皇帝,莫过于宋徽宗和明世宗,但有这种癖好的不乏其人,明宪宗就是一个。

成化二十三年八月,宪宗朱见深病重,几天后驾崩,皇太子朱祐樘继位,即孝宗弘治皇帝。他即位后的第一个大动作就是拨乱反正:把担任高官的“妖人”李孜省处死;妖僧继晓革职为民,继而处死;太常卿道士赵玉芝、邓常恩发配边疆;番僧国师领占竹等革职;佞幸太监梁芳、陈喜贬往南京孝陵当差。《明史纪事本末》对此评论说:“先朝妖佞之臣,放斥殆尽。”可见动作幅度和打击力度之大,也可见他的父亲宪宗朱见深宠信方术佞幸问题之严重。

宪宗擅宠万贵妃,纵容汪直与西厂恣意妄为,这些弊政在他死之前已经得到解决。唯独宠信方术佞幸,至死不悟,无论大臣如何劝谏,他都拒不接受。问题的严重性连他的儿子都看到了,所以一上台就痛下杀手。

李孜省,原先在江西布政司衙门当小吏,正当升官机会来临时,因为贪赃事发,被革职为民。走投无路之际,他得知皇帝喜好方术,于是学习“五雷法”,买通大太监梁芳、钱义的门路,用符箓博得皇帝的好感。太监梁芳之流虽然没有汪直那样的权势,却善于聚敛财富,不断向万贵妃献宝,被万贵妃视为心腹。李孜省走的是捷径:梁芳——万贵妃——宪宗,很快被皇帝直接任命为太常寺丞。此举遭到御史杨守随的反对,他说:李孜省是一个贪官,论资格不过是刀笔吏;太常寺主管祭祀,怎么可以用这种脏贿罪人来亵渎天地宗庙?宪宗不得已,把李孜省改为上林苑监丞,宠信却日甚一日,赏赐他两枚印章,一枚是“忠贞和直”,另一枚是“妙悟通微”,特许他用印章密封奏折,直送皇帝。于是李孜省和梁芳内外配合,表里为奸,扰乱国事。密封的奏折讲些什么呢?《明史·佞幸传》说,写的全是“淫邪方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方术获宠的李孜省蹿红,带动一大批方士进入官场。方士顾玒精通扶乩术,宪宗很欣赏,任命为太常丞、太常少卿。这种人的升官,没有经过正常的人事程序,由皇帝直接任命,被称为传奉官。与顾玒一起晋升的还有方士赵玉芝、凌中,都是太常寺的官衔。道士邓常恩通过太监陈喜的门路,引导皇帝祭祀淫祠,宪宗欣喜异常,任命他为太常卿。由布衣白丁一下子蹿至太常卿之类的传奉官累计达千余人。这帮人自以为有皇帝的宠信,登时颐指气使起来。

顾玒的母亲去世,乞求皇帝赏赐一道祭文诰书。按照惯例,四品官任期未满三年,不能享受此种待遇,宪宗破例给他诰书。奇怪的是,吏部尚书尹旻居然要向小小的四品官顾玒献媚,请他一并为其父亲乞求诰书。看来在皇帝眼里,吏部尚书的分量还不如方士。不久,顾玒的两个儿子也戴上了乌纱帽,成为传奉官。《明通鉴》评论道:“上方崇信左道,故佞幸之徒猝致荣显如此。”

宪宗宠信李孜省,想越级提拔他,但碍于体制,只得让他在通政司挂名领取俸禄,仍然掌管上林苑。通政司官员王昶厌恶李孜省奸邪乱政,对他不屑一顾。李孜省怀恨在心,向皇帝告状,致使王昶被调离通政司。廷臣目睹王昶的境遇,不敢轻易与李孜省作对。

然而,清流官员无所畏惧。陕西巡抚郑时,鉴于传奉官日益冗滥,弹劾太监梁芳,以及他引荐的李孜省、僧继晓。宪宗大怒,把郑时贬为贵州参政。临行时,陕西父老万人空巷,“哭送如失父母”。

吏科都给事中王瑞率六科给事中,针对传奉官冗滥,向皇帝进谏:爵禄与赏赐乃天下之公器,没有功德才能,难以获得。近年来,侥幸之门大开,卖官鬻爵如同市场,皇帝恩典从天而降,恩惠遍及吏胥,下至白丁,以至于厮养贱夫,市井童稚,骤然高升,窃取名器,逾滥至此,令有识之士寒心。乞求皇上痛下决心,全部罢黜淘汰传奉官,保存国体。御史张稷等人奋起响应,话说得更加尖刻,“传奉各官,至于末流贱伎,妄厕公卿,屠狗贩缯,滥居清要”,“自古以来,有如是之政令否”?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宪宗不得不把李孜省贬官一级,罢黜十二名传奉官。朝野上下以为皇上幡然悔悟,相庆称快,殊不知,这是“借以塞中外之望”的策略,宪宗宠信方术佞幸的立场依然如故。

以旁门左道获宠的僧继晓,先后收到皇帝赏赐的美女十余人,金银珠宝不可胜计。这个继晓和尚得到皇帝的批准,在京城西市建造永昌寺,威逼动迁居民数百家,靡费宫廷储蓄白银数十万两,民众怨声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