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拨乱反正(2)
正德十五年九月,武宗南巡返回途中,突发奇想,自驾小船在湖上嬉戏,翻船落水,受到风寒。长期荒淫无度本已外强中干的身体,顿时垮了。次年正月,在郊外祭祀仪式上,他口吐鲜血,被迫赶回豹房。一个多月后,病情愈发严重。司礼监太监魏彬来到内阁,告诉阁臣,皇上病危,御医们已经束手无策,意味深长地强调:“请捐万金购之草泽。”这句话粗听起来似乎是用重金聘请民间圣医,其实是试探内阁对于皇位继承人的想法。杨廷和当然心知肚明,只是简单应对一句:按照皇室的“伦序”办吧!
正德十六年三月十三日,濒临死亡的武宗向身旁的司礼监太监发出平生最后一道谕旨:朕的疾病已经不可能治愈,把朕的意思传达给皇太后,天下事慎重与阁臣审处,以前的事情都是朕的错误,不是你们所能干预的。
三月十四日,武宗在豹房病死。
皇上驾崩的当天,太监张永、谷大用奉皇太后之命,把武宗的遗体从豹房移到大内,并去内阁商议,立谁为皇位继承人。杨廷和早就有所考虑,先前对魏彬说按照皇室“伦序”办,言外之意是:既然皇上没有子嗣,就根据“兄终弟及”原则,拥立皇上的弟弟。但是武宗是独子,没有嫡亲兄弟,“兄终弟及”的弟非堂弟莫属。如今张永、谷大用正式传达皇太后的咨询——“议所当立”,他从容不迫地从袖子里取出“祖训”,给张、谷二人,说道:兄终弟及的祖训谁能够更改?兴献王的世子是宪宗的孙子、孝宗的从子、大行皇帝的从弟,按照“伦序”,应当继承皇位。皇太后支持内阁的意见。少顷,太监向朝廷大臣宣布,根据皇帝遗诏和皇太后懿旨,由兴献王世子继位。
其实,武宗死前并没有留下遗诏,所谓“遗诏”是杨廷和受皇太后之命代已故皇帝起草的,关键的一句话就是“兴献王世子厚熜嗣皇帝位”。这份“遗诏”经由太监当众宣布以后,便具有了无可怀疑的效力。杨廷和凭借它和皇太后懿旨,总揽朝政,力挽狂澜。
一方面,要派遣元老重臣前往湖广安陆,迎接兴献王世子朱厚熜“嗣皇帝位”;另一方面要兵部尚书王宪调兵遣将,控制皇城四门、京城九门,严防发生宫廷政变。
宫廷政变的危险是存在的,最可疑的是江彬。江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把北方边镇军队调到自己身边,成为一支威慑力量,继而又把武宗亲自统率的“威武营”划归自己指挥,所以《明史》说他“拥重兵,在肘腋间”。杨廷和巧妙地把它化解于无形,用先帝“遗诏”的名义宣布:取消威武营的建制,入驻京城的边镇军队遣返原镇。为了不过分刺激江彬,在宣布上述两条的同时,取缔皇室经营的商店,关闭军队的驻京办事处,遣返各地来京的朝贡使节,遣散豹房的番僧、少林僧以及教坊乐人,释放各地进献的美女,收回宣府行宫的全部财产。给人的感觉,似乎意在节省财政开支。
最为棘手的是如何收拾江彬。杨廷和与皇太后达成共识,必须干净利落地除掉这个祸害。于是他和同僚蒋冕、毛纪、司礼监太监温祥密谋计擒江彬。当时情势的危险性确实不容低估。江彬知道自己深受国人憎恶,又看到朝廷正在遣散驻京的边镇军队,对他有所提防;党羽李琮怂恿他立即发动兵变,如果失败,就北走塞外。江彬犹豫不决,诡称疾病,闭门不出,暗中静观待变。
三月十八日,坤宁宫有一个上梁仪式,江彬和工部尚书李鐩奉命前来行礼。江彬穿着平日的官服只身前来,礼毕,太监张永挽留江、李二人共进午餐。吃到一半,皇太后懿旨传来:逮捕江彬!江彬发觉中计,飞快地向西安门逃去,看到大门紧闭,改走北安门。把守大门的卫士大喝一声:有圣旨,请提督留步!江彬反问:今日从哪里得到圣旨?卫士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把他制服。江彬的下场是不言而喻的:一是“磔于市”——在闹市街口凌迟处死;二是“籍其家”——没收其全部财产。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朱厚熜抵达北京,皇太后为了尽快结束权力“真空”状态,催促群臣立即上表劝进。这天中午,朱厚熜在奉天殿即位。杨廷和起草的《登极诏书》宣布革除正德年间的弊政:裁减锦衣卫、宦官机构的官兵、工役十四万八千七百人,减免漕粮一百五十三万二千石,达官贵人利用特权“恩幸”得官者,大半革职为民。既得利益集团因此对杨廷和恨之入骨,图谋在上朝路上行刺他,新皇帝特地派一百名士兵保卫他的出入。史家赞誉:“杨廷和总朝政者三十七日,中外倚以为安。”殊不知,天下的安宁是杨廷和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