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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与阉党专政(2)

在奏疏的末尾,杨涟写下了这样的警句:“掖庭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即大小臣工,又积重之所移,积势之所趋,亦不觉不知有皇上,而只知有忠贤……伏念皇上天纵聪明,春秋鼎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幺麽小丑?”他希望皇上立即把魏忠贤就地正法,将客氏驱逐出宫。

杨涟的大无畏精神极大地鼓舞了官员们的斗志,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倒魏”风潮。不可一世的魏忠贤毕竟心虚,不得不以退为进,假意辞去东厂总督之职,然后示意内阁大学士魏广微代替皇帝草拟一道圣旨,予以挽留。风声一过,他立即反扑。先是迫使内阁首辅叶向高辞官而去,因为他主张魏忠贤自动辞职,以平息舆论。随后,在魏广微的策划下,把弹劾魏忠贤的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高攀龙、赵南星等大臣罢官,使得朝廷各部门几乎全部落入“阉党”控制之下。

魏忠贤以为时机成熟,大开杀戒,先后有“六君子之狱”和“七君子之狱”。

所谓“六君子之狱”,是假借圣旨名义,由锦衣卫逮捕杨涟以及他的支持者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以“追赃”为借口,严刑拷打。

杨涟首当其冲。锦衣卫镇抚司头目许显纯遵照魏忠贤的旨意,采用种种酷刑,打得他皮开肉绽,牙齿全部脱落,继而又用钢刷,把他的皮肤刷得“碎裂如丝”,体无完肤。魏忠贤不断命令许显纯严厉“追比”,五天报告一次。许显纯鉴于严刑逼供毫无用处,想把难题推给刑部,遭到魏忠贤严厉斥责,只得加重刑罚,用铜锤敲打,致使杨涟肋骨寸断,再用土囊压身,铁钉贯耳,最后索性把大铁钉钉入杨涟的头颅,把他活活折磨至死。凶手许显纯向朝廷的报告书中公然写着:杨涟病故。

誓死不屈的杨涟在狱中留下了绝笔——一个刚直不阿的心灵的最后呼喊,令人震撼:

涟以痴心报国,不惜身家,久付七尺于不问矣……不意身一入都,侦逻满目,即发一揭亦不可得……生死顷刻,犹冀缓死杖下,见天有日。乃就本司不时追赃,限限狠打。此岂皇上如天之意,国家慎刑之典,祖宗待臣之礼?不过仇我者立追我性命耳。

据说这篇两千余字的绝笔写成后,杨涟托付给难友顾大章藏匿。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得以从狱中传出,落到杨涟之子杨之易手上。杨涟死前还写了一篇血书,藏在枕头里,在他死后随尸体抬出,落到家属手中。人们从中看到,一位忠义之士抨击权奸,引来杀身之祸无怨无悔的凛然气概:

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其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字字血,声声泪,令人心酸,令人震撼,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这样一位赤胆忠心的高级官僚,作为正义的喉舌声讨邪恶势力,竟然死得如此之惨。人们愤慨之余,感受到“阉党”专政的淫威使人透不过气来,也使人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其余五人,都和杨涟一样被折磨至死,遗体由家属领回时,已经皮肉腐烂,面目全非,生前所受酷刑,由此可见。

所谓“七君子之狱”,是魏忠贤按照黑名单镇压异己势力的既定步骤,用“欺君蔑旨”的罪名,把支持杨涟弹劾自己的周起元、周宗建、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周顺昌、缪昌期逮捕入狱,严刑拷打至死。

黄宗羲之父——御史黄尊素,早在天启四年二月就向皇帝上疏,议论时政十大失误,锋芒毕露地谴责“阉党”专政。他责问道:执政者不顾国家安危,误国者掩饰政治腐败,不及时提拔贤能,辞退不肖,继续把正直之士看作仇敌,陛下难道不为国家担忧吗?他虽没有指名道姓,却使魏忠贤暴跳如雷,企图对他实施“廷杖”。内阁大学士韩爌极力营救,才改为剥夺俸禄一年。

四个月后,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黄尊素奋起响应,在奏疏中大声疾呼:

天下难道有政权归于近幸太监掌握,皇帝大权旁落,而世界可以清明的先例吗?朝廷内外舆论汹涌,人人都要食其肉寝其皮,这样的人还可以留在皇帝左右吗?现在魏忠贤横行不法的罪状已经暴露无遗,陛下如果再不早作决断,此辈眼看理屈词穷,势必更加无所顾忌。魏忠贤必然不肯收回已经放纵的缰绳而痛改前非;魏忠贤的死党必然不肯收回已经驶出的贼船而默默听任冰山消融。此辈先前与士大夫为仇敌,今后必将以陛下为赌注。

魏忠贤恨得咬牙切齿,指使亲信曹钦程诬陷黄尊素,把他罢官,继而把他逮捕入狱。在锦衣卫镇抚司监狱中,黄尊素受到许显纯、崔应元的严刑拷打,按照当时的说法,“一夹棍,一百杠,一拶百念,窜打六十棍,坐赃二千八百两,三日一比”。如此折磨下来,黄尊素早已体无完肤,血肉淋漓。他临死前留下遗诗:

正气长留海岳愁,浩然一往复何求。十年世路无工拙,一片刚肠总祸尤。麟凤途穷悲此际,燕莺声杂值今秋。钱塘有浪胥门目,唯取忠魂泣镯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