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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国王

书名:马镫、骑士与文明本章字数:2166

一般认为,欧洲骑士制度源于加洛林王朝的法兰克王国,其后逐渐推行到欧洲各国。

8世纪时,法兰克王国进入墨洛温王朝末期,中央对地方已经失去控制,萨克森人攻入莱茵地区的法兰克尼亚,阿瓦尔人进入巴伐利亚。当时,迅速崛起的阿拉伯人已从非洲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征服了整个西班牙,西班牙成为伊斯兰教的一个次中心。到了720年,西班牙的摩尔人越过比利牛斯山,继续北进,直抵法兰克腹地。

对法兰克人来说,不仅国家内忧外患,危在旦夕,而且整个欧洲都面临着伊斯兰教的统治与扩张。

这种背景下,被称为“铁锤”的查理·马特担任法兰克王国的宫相,他发动了一系列重大的政治军事改革,以采邑制加快了欧洲的封建化步伐。

在732年的普瓦提埃战役中,查理用重装步兵打败了阿拉伯轻骑兵,但这次胜利并没有改变他对军队骑兵化的野心。

为发展骑兵,他把土地作为采邑,有条件地分封给亲兵和贵族。凡接受采邑者,须提供相应数量全副武装的骑兵为国家服役。因为土地的层层分封,等级制度和主从关系就此诞生,西欧的封建制度也据此建立,从而奠定了一个划时代的骑士制度。

应当说,马镫成为查理创造骑士制度的重要契机。

在马镫出现之前,骑兵无法充分发挥其优势,他必须用力夹紧马匹以保持平衡,因此骑兵主要用于侦察、通信、士兵投放、小规模突击和骚扰。伟大的汉尼拔也只是用骑兵辅助步兵冲击敌阵。

即使在查理时代,骑兵在西方的战争中仍是配角,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

马镫出现以后,大大增强了骑兵,尤其是重型骑兵的作战能力,人和马融为一体。战士在马上可以准确自如地操纵和挥舞兵器,攻击敌人;尤其是为近距离厮杀创造了条件。

有了马镫之后,骑兵既可居高临下地进攻,又可快速追杀和撤离,如同猛虎添翼。

查理极其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细节。

一只小小的马镫,就这样推动了一场巨大的变革。

虽然“铁锤”查理至死也没有登上法兰克王国的王位,但他的儿子“矮子”丕平终于自我加冕,建立了加洛林王朝。丕平的儿子查理曼本身就是一位典型的骑士国王。

作为加洛林王朝第二代国王,查理曼像亚历山大一样四处征战,一生几乎都是在马镫上度过。在他45年的统治期间,进行了54次出征。

仅仅一场萨克森战争,就打了整整33年,经历了18场大战,四分之一的萨克森人被杀,可见战争之残酷。桀骜不驯的萨克森人最终战败屈服,改变了信仰,基督教文明进入了德意志,这是当年罗马人想做而没有做到的。

查理曼还征服了擅长骑马的阿瓦尔人,将今天匈牙利和南斯拉夫一带纳入欧洲版图。到8世纪末,法兰克王国的版图空前广阔,东起易北河、西至大西洋沿岸、北濒北海、南临地中海,几乎囊括了整个西欧大陆。查理曼以他的勇武恢复了罗马帝国的荣光。

这位从教皇手中抢过王冠的“欧洲之父”死后,帝国陷入了内战。

843年,《凡尔登条约》将帝国分裂为三部分:莱茵河以东地区称东法兰克王国;斯海尔德河、默兹河以西地区称西法兰克王国;北起北海,循莱茵河而南,包括罗讷河,直到中部意大利,仍承袭皇帝称号。这就是现代欧洲德意志、法兰西、意大利三国的前身。

尽管加洛林王朝的封建制度以骑士为主,但就其军事系统而言,他们与亚洲那些马上游牧民族完全不同。

西欧的土地以耕地为主,不能支撑大规模的战马饲养,马显得非常珍贵。在具体的战争中,马为骑士提供的助力并没有改变传统面对面的冲杀肉搏形式。从早期的罗马军团到后来的条顿部落,这种战斗方式一直没有改变,即使上了马,从步战改为骑战,这种传统也未丢失,反而因为他们在马镫上手持长矛、身披盔甲的仪式感而更加深入人心。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马镫,骑兵就不能有效地作战。

在马镫出现之前,骑兵战已经存在了1000多年。那些古代早期骑兵能够在马上运用各种武器,无论是长矛、刀剑或者是弓箭,他们仅仅依靠自己和双腿,就能将身体牢牢地稳定在马背上。

应当说,马镫的作用在于让骑马这件事变得更加简单和容易;有了马镫的支撑,骑马的人就不用掌握那些不用马镫却能在马上稳定作战的古老技术。也就是说,马镫出现以后,对骑兵的能力要求发生巨大的改变,骑兵的作战方式自然也随之改变,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冲击战术成为主流。

马镫创造的新作战方式,在西欧成就了一种全新的社会形态:这个社会由骑士阶级的贵族统治,骑士们被赋予土地,使他们以一种新颖而高度专门化的方法来专职于战争。这种马上贵族也因此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行为风格及社会风尚,以及随之而来的文明形态和思想格局。

历史学家林恩·怀特对马镫的历史作用极为推崇:结构简单的发明很少有超越马镫的。历史震撼和影响力也少有超越马镫的。战争新模式的必要前提由此诞生,西欧面貌的改观由此几成定局,由封地贵族主导的欧洲突然获得了一种全新的专业战法……而成全这一切的因由非马镫莫属。

马镫出现以来,全副武装的欧洲骑士迅速成为一支不可阻挡的力量。

在1000多年间,马镫将人和马熔铸成为一个一体化的战斗机器。他们就像堡垒和攻城炮一样,完全是军事工程学的产物。对一名马上骑士来说,有200块钢板做成的盔甲和20万个小铁环联结而成的锁子甲保护,几乎任何刀剑、长矛和箭镞都难以伤害他们。

古代希腊人曾经想象过一种半人半马的可怕怪物,而在中世纪的欧洲,马镫使这种想象得以实现,并且使骑士成了欧洲的主人。可以说,没有马和马镫,那么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骑士和骑士文化。

骑士文化构成的世俗文明,教士文化构成的教会文明,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齐头并进,平行发展,最终形成了西方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