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武器
自古以来,文明社会的进步始终伴随着军备竞赛。
从弓箭诞生之日起,它作为狩猎工具或者战争武器,就已经失去了明显的界限,越来越多地成为单纯的武器,而被应用于部落或国家之间的战争。
游牧民族之所以对农耕民族显得危险,是因为射猎作为他们的本业,随时都可以转换为战争优势。
游牧民虽然有大量的牲畜,但要保证其增长和繁殖,并不轻易杀来吃肉,而是以牛乳和羊乳为主要食物。也就是说,为了生存,不能轻易吃掉“本金”。因此靠打猎来补充肉食,是许多游牧民的重要生产方式。
游牧民族使用的弓和箭,一般都是自己制造的,没有专门的弓匠和箭匠,他们也不太使用刀枪之类的武器,免得携带不便。
西汉时,匈奴南单于及其民众曾迁到长城附近,归附于汉帝国,后来他们请求北归,理由之一是“塞下禽兽尽,射猎无所得”。由此可见射猎对他们是多么重要。《新唐书》也记载,降于大唐的突厥人曾抱怨称:“禁弓矢,无以射猎为生。”
宋代华岳在《翠微先生北征录》中说:“军器三十有六,而弓为称首;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弓箭比起斧子之类的短兵器来,具有更加强大的杀伤力。在黑火药发明之前,弓箭一直是诸多战争中最基本的投射式兵器。
在人类历史开始有文字记载的时候,中东、印度和中国早就已经在使用弓箭。
弓箭从一种原始的短程武器,发展为精确而威力强大的远射武器,这中间有一个漫长、渐进的演变过程。从简易的单木弓到复合弓,再到需要机械设计和金属加工的弩,人类历史走过了一段极其曲折复杂的道路。从战争角度而言,弓箭深深地影响着历史的走向。
与东方不同,西方世界似乎更崇尚标枪一类的重型投射武器。对古希腊和古罗马军队来说,弓只是辅助性的兵器。
如果说东方文化有着悠久的弓箭历史,那么希腊—罗马文化中,则有着悠久的标枪历史。
在荷马时代,勇士们每人都携带两支标枪,作战时先向敌人投掷标枪,然后再用剑进行白刃战。
古希腊称雄时,希腊人的英雄始终是阿喀琉斯式的。他们相信,只有面对面地进行拼杀才是王道。
在阿拉比之战中,亚历山大大帝面对的波斯军队多出自己数倍,远远望去,不计其数,以至于连他手下的将军们都感到惊慌失措,纷纷提议将战斗改为夜间偷袭。但亚历山大却不屑地说:“我从来不用偷窃的方法取得胜利。”结果,亚历山大纵兵杀向波斯阵营,竟然以人数极少的精兵击败了数目庞大的乌合之众。正如罗马诗人维吉尔所说:“狼并不介意它所面对的羊究竟是一只还是一群。”
亚历山大体现了个人英雄主义,但亚洲草原民族则崇尚群狼战术。弓箭避免了近身搏斗,将杀伤力最大化的同时,受伤概率也大为降低。对这些几度征服欧亚大陆的草原民族来说,弓箭几乎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格鲁塞在《草原帝国》中,甚至将弓箭与现代火枪相提并论,“对古代和中世纪来说,马上弓箭手们投射和飞驰的箭是一种不直接交锋的武器,在当时是具有战斗力和摧毁敌人士气的作用,几乎与今天枪手们的子弹的作用一样”。
战国兵书《吴子兵法》上说:“进弓与弩,且射且虏。”在中国乃至东方世界,不论是中原汉族还是北方游牧民族,骑兵武器排第一位的几乎都是弓箭,而中国从秦汉起,就将弩作为主要制式武器。
不论是士兵使用弓弩的技艺水平、重视程度,还是它的装备数量,弓弩在中国古代战争史中,都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其生命力远超刀、剑、长矛等其他近战武器。
与西方骑士或者东方步兵相比,由于对机动能力的追求,东方骑兵在大多数情况下防护力处于弱势,但是弓箭的使用可以最大限度地使其避免陷入近身肉搏战,从而提高了骑兵的生存能力。
同时,弓箭也提高了单兵的杀伤和控制范围,而且能够有效地威胁远程密集目标和中近射程内的移动目标,使军队获得极大的战术灵活性。
在特殊地形下,弓箭还能发挥出现代狙击枪的阻击效果,这种特点在韩国历史电影《弓》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恩格斯年轻时为百科全书写过很多军事史的词条,他在“军队”这个词条中说,拉美西斯二世统治时期的古埃及虽然有战车,但是,“军队的力量在于它的步兵,特别是在于它的弓箭手”。在冷兵器时代,弓箭的杀伤力可以说是其他兵器的几倍到几十倍。它可以打击远处目标,擅射者甚至可以穿杨贯虱,百步射人亦万无一失,较之现代火器也不逊色多少。
《左传》中记载,颜息善射,一箭射中敌人的眉心,他回到阵中后,淡淡地说:“我并没有什么大勇,只是瞄准了敌人的眼睛罢了。”
北宋末年,河北路兵马钤辖李侃率禁军、民兵2000人,遭遇了17骑金军。这17骑金军分为3队,以7骑居前冲突,各分5骑为左右翼,乘势掩之。17骑金军且驰且射,结果击溃了百倍于己的宋军。史书上记载:“奔乱死者几半。”
曾有人将古代骑兵与弓箭的对抗和共生,比喻为现代的坦克和反坦克导弹的关系。
在古代的野战条件下,战斗双方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先用弓弩进行远程“火力覆盖”,如同现在的火箭炮。
蒙古骑兵总是集群冲锋,到弓箭射程之内,突然全体急速地在很短时间内放光所有的箭,形成短促而强度极大的箭雨,然后收起弓,拔出刀,转入肉搏厮杀。这种典型的东方战术,也被波斯人用来击败强大的罗马军团。
曾经征服世界的蒙古骑兵通常都配备两张弓:一张是轻型弓,用于策马飞驰时快速发射,箭身短,射程近;另外一张是强弓,弓重箭长,用于射击远程目标。
除非左撇子,一般人都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在飞奔的马上射箭时,只能向前、后及左边的目标射箭,难以顾及右边。有些能够左右开弓的高手,则能做到前后左右360°全覆盖。
就弓箭本身而言,蒙古强弓远远优于欧洲弓箭。
作为欧洲弓箭的典范,英国长弓的拉力通常在80磅左右,射程约250码;而蒙古重弓的拉力可达166磅,射程达350码。优秀的蒙古射手甚至可以达到600码的射程,是前者的两倍还多。
在古代战争中,“两军相遇,弓弩在先”。无论是攻守城镇,还是伏击战、阵地战,都常常以弓箭为利器,先下手为强。
中国的弓箭历史极其漫长。在现代枪炮问世之后,中国弓箭仍与火绳枪同时服役军中,一直到清朝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