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在陕西历史博物馆长廊上与唐长安对话（2）
我们可以读读女作家周素子的《西安见闻畅想》中的一段，她说：
唐代的长安城是一座规模十分宏大，布局异常整齐，按照整体规划建造的大城，也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都城，占地面积八十二平方公里，人口一百多万。唐高宗显庆三年，长安城中有百余万人观看玄奘迎接慈恩寺碑。唐代韩退之云：“长安百万家，出门无所之。”元微之写道：“城中百万家，冤哀杂丝管。”就是当时的写照。目前的西安城及其附近郊区，都是唐长安城的旧址，就是大、小雁塔的位置，在当时说来，还是市区中心哩，曲江池也紧挨着城垣东西隅。唐长安城是在隋代大兴城的基础上建立的，隋太子左庶子宇文恺是总规划师，隋亡以后他继续为唐代施工，
前后达五十余年，到唐高宗永徽五年才完工。
都城由宫城、皇城、外廓城三部分组成，街道都作“井”字形，像一只棋盘，宽畅平坦，最窄的也有二十五米宽，而最宽的中轴线朱雀大街，有一百五十五米宽，就是与全国现代化的柏油马路相比也很难找出可与之抗衡的。道旁挖有水沟，栽种了槐树与榆树，树姿婆娑，树荫覆盖。外廓城也是长安的商业区，它从东、南、西三面拱卫着皇城，其间列置一百一十个坊，四周共有城门十二座。每晚时辰一到，街鼓齐鸣，行人各回坊内，所谓“六街鼓歇行人绝”是也。这个充满盛唐气魄的都会，在唐末朱温劫持昭宗时全部拆毁，木料“自渭浮河而下”运往洛阳，说当时城内“连薨号哭，月余不息”。从此，由隋大兴至唐长安前后经历三百二十二年的皇都，遭到了最后的浩劫，成为废墟！目前的西安城中除大雁塔、小雁塔是故物外，其他的也就是一圈皇城残址，如何再现这座一千多年前气势雄浑的古城，就只能在遗址上模拟了。
好，我们先读到这里。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能不能看见槐树和榆树？我们走路的时候，踏着满地的槐花，西安城里今天仍然到处都是槐树和榆树。前面我们曾说过，唐代长安城路边种了很多槐树。
这篇文章里还讲到了几位诗人。韩退之是谁？韩退之就是韩愈。元微之是谁？元微之就是元稹，他写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写过“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元稹当年与白居易合称“元白”。韩愈、元稹的这些诗——“长安百万家，出门无所之”“城中百万家，冤哀杂丝管”——跟我们前面分享过的白居易、李白、岑参的诗能连起来吗？白居易的“百千家似围棋局”，李白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岑参的“长安城中百万家，不知何人吹夜笛”，都讲到了长安人口的密度，说明这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长安城的规模和人口的密度，在这些诗句里都可以体会到。
这篇文章里还提到了一个人，就是唐末的朱温。朱温是谁？朱温是黄巢手下的大将，后来背叛了黄巢。880年，长安先是落到黄巢手里，唐僖宗仓皇逃到了四川。黄巢的手下劫掠了这个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各个市场都被烧毁，许多人被杀死在街头。韦庄的长诗《秦妇吟》写出了当时的惨烈，其中有这样几句：
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不到两年，朱温背叛了黄巢，向朝廷投降，剿灭黄巢之后，成为最强大的军阀之一。885年，当唐僖宗回到长安时，看到的是一个被洗劫过的长安，“荆棘满城，狐兔纵横”。此后，长安还被洗劫过几次，最后一次大洗劫就是朱温干的。904年，他将唐僖宗之后的唐昭宗劫到了洛阳。他不光拆毁了宫殿，还拆毁了整座长安城，木料“自渭浮河而下”，运往洛阳，“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长安城里连续一个多月都是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当年，朱温杀了唐昭宗，又扶植了唐哀宗。三年后，朱温干脆在开封自立为帝，开创了五代十国第一个政权——后梁。
作家王维洲曾写过一篇《唐都赋》，说起这个昔日世界上最大的都市：
最妙的是它的布局，那方方正正的图案似的整体。一百零六坊，把全城布置为一个非人工所能安排的等距离的和对称的方阵……这是一道复杂的算术题、方程式，这简直令人不能相信是大地上的土木建筑，只能是在一张纸上用直角尺画出来的理想城市！
白居易笔下的“百千家似围棋局”就是如此。
长安城中最宽的一条街朱雀大街，宽超过一百五十米，这就是李商隐诗中的“通衢”。朱雀大街将全城分成了东西两部分，即东市和西市。
我们再来看《唐都赋》：
从朱雀门南行。这是长安城的中心大街。它宽阔、笔直，直达十七里外的明德门……所有的路都是东西或者南北走向。没有一条弯道，没有别扭的斜街。没有迷宫。我到了西市……这里不但有中国的，也有世界各国的商人。西域的珠宝最为显赫。他们一个个面闪红光，腰缠万贯；从南海来的大食人，带着他们勇敢而优秀的水手，浏览唐帝国的风貌。市场的一角摆满了小商摊贩。而另半面却拥挤着一些豪华的大商号，其间最为别致的是骆驼商队的大型客栈。……有令人眼眩目迷的西方杂耍，有来自各国的医生——大诗人刘禹锡便求天竺医生婆罗门治过眼疾，他的一首诗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
这是长安的西市。西市要比东市繁华，又被称为“金市”，李白的诗“五陵年少金市东”，写的就是西市。
然后再去看看东市——
它和西市有同样的规模，有二百二十种商行。就是这个长安，光外国商人就常常有数千！这的确是个东南亚与西亚交通的枢纽，一个国际商场，巨额的财富的输出与输入，惊人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