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阵形（1）

大象在战争中具有特定的用途。这就是《政事论》所说的大象的“业”——也就是任务或作用：

这些是大象军团的任务：先头行军；修筑新路，露营涉水；反击进攻；渡水潜水；坚守阵地，前进，后退；进入崎岖拥挤之地；纵火、灭火；孤军取胜；重组散兵，攻破整军，重组编队；攻破完整编队；在灾难中提供掩护；发起冲锋；引起恐惧；震慑敌人；展示强大；征收税赋；运输调度；摧毁矮墙、大门和角楼；确保国库物资进出安全。

大象的功能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在战场上摧毁防御工事和震慑敌军。此外还有一些较为平常但极有价值的功能，例如为军队开路、协助渡过河流，以及运送国库物资。

这些都是军队作为一个整体的情形下，战象发挥的功能；同时，军队的战斗队形则规定了战象与其他兵种的位置。扎营、行军、战场上集结，不同的兵种必须在每个阶段按一定的步骤安排。这种安排或列阵被称作“阵形”。每个作战阵形都有其名称，均出自阵形名录。

本章中我一直在考察三个得到命名的用途构成。其中，作战阵形是最具技术性的。在《摩诃婆罗多》的战争场景中、在《政事论》涉及战争的第十卷，以及在后世论及王权的文献中，作战阵形都拥有重要地位。但是，文献记载有诸多混乱之处，使得我们难以理解作战阵形的实际运作方式及其发展和传播的过程。史诗的诗歌属性，以及重要著作在论述王权时使用的晦涩的经文体裁，会让某些表述模棱两可；然而，问题还是在于技术性术语很难用文字准确地表达出来。

同时，毫无疑问，这些非常重要的著述和其他的古代文献有助于我们了解作战阵形的相关知识。柯立芝·威尔斯对此做出了重要贡献。他开展了有关印度王权模式对东南亚战争之影响的开创性研究，描述了爪哇岛追溯到约1500年和泰国19世纪以来的作战阵形。该项研究展示了《摩诃婆罗多》和《政事论》问世数千年以后，军事学的这一分支在东南亚进行印度化的诸王国的发展情况。同时，这项研究还展示了作为军队序列结构的作战阵形，其在地理上的分布范围包括了整个印度，可能还有东南亚众多进行印度化的王国；在时间跨度上，作战阵形持续塑造了军事制度约有两千年之久。

人们想进一步了解作战阵形传播的地理分布和时间跨度。除了阵形知识从印度向东南亚王国的直接传播以外，战争本身也是一种传播途径。通过战争，人们可以跨越语言和文化，直接理解并传播军事制度。印度式阵形，如果对波斯的军事制度和那些自希腊化时代以来佚失的有关军事战术的希腊著作有所影响的话，人们希望了解其中的关系；除此之外，人们也想知道后者对印度式阵形的反向影响。人们想知道在突厥苏丹国和莫卧儿帝国时期，这些作战阵形在印度是否依然在使用。人们希望能在古代表现战争的雕刻形象中辨认出作战阵形。在现有的研究中，问题比答案多。但是，就当前的研究方向而言，只要能对这个重要却难以理解的话题进行概述就足够了。

史诗和《政事论》都提道：毗诃跋提和优舍那娑论述作战阵形的著作更为古老。二人被认为是该领域的重要权威。毗诃跋提和优舍那娑分别是天神和恶魔的精神领袖。天神和恶魔在他们各自的战斗中使用的作战阵形，被认为是人类可以借鉴的样板。实际上，《摩诃婆罗多》有一段文字记载，战争的一方采用了神明的阵形，而另一方对应使用了恶魔的阵形；另一段文字记载，一方采用了毗诃跋提的阵形，则另一方就对应采用优舍那娑的阵形。看起来，有关战争的著作确实存在，其中论述了作战阵形的形成；另外，那些出自毗诃跋提和优舍那娑但后来佚失的书籍也存在。《政事论》在开篇便向优舍那娑和毗诃跋提致敬，仿佛他们就是神明；但是书中其他地方还论及了相关文献，还谈到分别以优舍那娑和毗诃跋提为首的“太白派”和“祭主派”的情况。总体而言，《政事论》视二者为神明，亦视二者为主要讲述阵形知识的著作的作者。

了解阵形知识需要掌握不同类型的阵形，包括哪种阵形最适合当时的形势，以及军队如何拥有某种阵形、此阵形又有何优缺点。这些都要与所选阵形相匹配。《摩诃婆罗多》和《政事论》对此话题的处理截然不同。前者为战争类型的诗歌，倾向于将阵形视为一种罕见深奥的知识，因此细节有些模糊神秘。另外，尽管在实际战争中，列好阵形的军队相遇后就会发生混战，但其中的战斗会被描述成著名武士之间的多场决斗，而不是大量战士相互攻伐。而《政事论》对阵形的处理简单明了，不带神秘感，但是也没有初涉此话题的读者所需要的详细阐述；该文献需要注解，才能丰富它现有的基本框架。

在《摩诃婆罗多》中，作战阵形是一门重要的学问，并且与武士必须掌握的武器、骑乘和战斗等方面的知识不同。这类知识很罕见，有一定的壁垒。拥有此类知识，才能在战场上获得领袖资格。作战阵形被视为一种超越技术性质的神秘知识，是神祇理念在尘世的体现。因此，擅长使用阵形的毗湿摩在被任命为俱卢族军队的领袖时讲道：

我对战争和各种阵形有丰富的经验，

并且知道如何指导士兵和非士兵以同样的方式执行任务。

在行军护送、发动进攻和遏制敌军攻势等方面，

我知道的和毗诃跋提一样多。

我知道天神、乾达婆和人类所使用的一切阵形：

用这些阵形，我必将挫败般度族。你们不必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