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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基督教世界的眼皮底下”(2)

英格兰的日常政务以国王为核心。国王的右手边是顾问,他们都是侍臣,因为他们必须在国王所在之处。国王不定期召集议会——有时数年不召集一次,但是,议会仍是英格兰最高的立法机构,是实际上的征税机构,宗教改革之后其重要性剧增。议会立法已经成了象征君主合法性的橡皮图章,被君主三番五次地用来改变宗教信仰。根据伊丽莎白的理论,国王的权力并不单单属于君主自身,而与议会的权力“混合”在一起。伊丽莎白的理论进一步增强了君主的自主性——如此看来,这样解释不一定对国王不利。

“事实是,”后来的一位保王党观察说,“国王的荣耀、国王的光彩和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威,从来不曾笼罩英格兰的君主,笼罩君主的是议会。征税的权力在哪儿?……立法权在哪儿?……在议会之外,国王拥有有限的、受制约的管辖权。要不是有个等着君主做出决策的议事会,东方的君主们也不会拥有那样绝对的权力。”

查理重视国王与臣民通过议会良好合作的潜在价值。为了迎接摆在他面前的军事挑战,他需要动员国家意志,筹集钱款。

议会中最有权势的人物是坐在上院的贵族。他们分别是英国国教的主教和世袭贵族;前者是上帝的精神代言人,后者是世俗的领主。他们家族势力庞大,处于地方政治统治的核心,他们决定由谁来当选下院议员。下院议员大多来自有土地的家庭。有些人接受教育后成为律师,这是乡绅阶层小儿子们普遍从事的职业。他们通常充当贵族的代理人,但仍需要赢取选民对自己的支持。

凡是财产估值超过2镑的自由民都拥有投票权,按照这样的标准,40的成年男子拥有投票权。对于许多人来说,何谓英格兰的,何谓新教,何谓自由,这些几乎都由议会来定。但是,在“混合”君主制下,国王与下院议员之间并无确切的权力平衡的边界。在詹姆士一世统治时期,君主与议会使用的语言,都变得越来越具有防御色彩。下院议员感到的威胁,不仅来自詹姆士一世的言辞——他坚持君权神授,国王不受法律约束——还来自他的所作所为。

詹姆士一世将手伸向了关税,以王室特权的名义提出加征关税,因而不必再因王室缺钱而定期召集议会。此举对“臣民的自由”造成了威胁,因为议会的辩论和议会对财产权的保护都是“臣民的自由”的体现。下院的律师主张只有议会有权管理关税而不是国王,以此反击国王,捍卫自由。这一攻击反过来引发了王室的担心,如果王座过于软弱,那么国王早晚会受制于下院中占主导地位的议员的钱袋子。强大的国王让王国免于民粹主义的暴政,其统治超越了派系之争和政治利益的分歧。

而这次重新召集的议会,面对的是一个急需用钱却缺乏经验的年轻国王,对于“臣民的自由”的拥护者而言,这次议会意味着一个新机会。查理曾经目睹父亲在1621年议会上的窘境,但他相信下院议员会支持他打这场威胁王国安全的战争,毕竟1624年他们投票赞成打这场战争,“故而必定坚持打下去”。

6月18日,查理身穿天鹅绒和貂皮外袍,坐在上院王座上,准备致开幕词。他下面的长椅用红色的长绳圈了起来,长椅上坐着“穿长袍的上院议员,下院议员们则坐在围栏下”。白金汉公爵注视着查理,随驾的还有霍兰伯爵亨利·里奇,他将在下个月进入枢密院。霍兰的哥哥沃里克此时也在场。

在丹尼尔·迈滕斯画的一幅肖像画中,沃里克面带微笑,留着山羊胡,穿着布满花朵的紧身上衣和鲜艳的红马裤。就连他的敌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和善、机智风趣又快乐的人”。不过,在这种轻松的表象背后,是一名虔诚的加尔文宗信徒——过着反思和祈祷的内心生活,也是一个冷酷的政治谋略家。

沃里克在埃塞克斯几乎被视为国王,他拥有2万英亩土地,并受封22处宅邸,这些宅邸是供神职人员使用的住所——在这里他影响并组织杰出的清教徒。他在新世界的殖民活动,使他与伦敦新兴的商业阶层产生了联系,这一新兴阶层出身于店主和水手,他们没有足够的财产加入在欧洲、地中海和远东地区开展贸易的黎凡特公司和东印度公司等大型商业公司。因此,他们只好在新世界发展商业,而沃里克则帮助清教徒在新世界建立教区。

沃里克是议会里众所周知的“最受欢迎的贵族之一”,“致力于公共自由”和限制王室权力。另一个受欢迎的贵族则是他的表弟,34岁的罗伯特·德弗罗,第三代埃塞克斯伯爵,也是伊丽莎白一世宠臣的儿子。埃塞克斯因患天花落下了一身的麻点,有过一段不幸而痛苦的婚姻,最终以离婚结束了这段婚姻。埃塞克斯给自己在暖季找到了事情做,他要为欧洲的新教事业而奋斗。到了冬天,他则回国招募人手或参加议会。这次,他从刚被西班牙包围的布雷达返回。两个月前,查理派去营救布雷达驻军的7000人,最终只有600人活了下来。

坐在王座上的查理承认,“我不擅长说太多”,讲的话紧扣主题。战争所需的经费必须尽快投票通过。伦敦北部和东部暴发鼠疫,并迅速向威斯敏斯特蔓延。

鼠疫在夏季很常见,但这次流行病已经传染了老弱妇孺。廉价的进口羊毛布料导致英格兰极高的失业率,大雨冲毁了夏季的收成,在这种情况下,伦敦的穷人开始忍饥挨饿,滋生疾病。议会里的一位贵族比大多数人更了解这些危险:当天早上,他让鞋匠帮他穿靴子,不料,却目睹了那人在他眼前倒地身亡。

查理提醒听众,及时保障战争补给对于国家和王室的荣誉同样至关重要。“这是我的第一次行动,”他说,“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在关注着我。”

遗憾的是,这件事关国家和王室荣誉的大事,在下院议员的眼中远没有查理所期待得那样重要。布雷达解围失利,对白金汉公爵的不信任,都扼杀了议会的信心。一名议员观察说:“我们已经给了波希米亚‘冬后’三次补给和20的津贴,但仍于事无补。”议会这次通过的钱款金额根本不足以应付战争。更糟糕的是,议会随后将议题转向暂缓推行针对天主教的刑事条例,这使得英法联盟受到了威胁。清教徒议员约翰·皮姆认为这是耶稣会的阴谋,他们不仅想破坏“我们和我们的宗教信仰……还想自己篡夺国家的全部权力”。如果天主教徒“得到了纵容,他们就会急着要求宽容,进而就想争取平等,最后就会渴望获得至高无上的优势,反过来消灭我们和我们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