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虎狼之心”(3)
鉴于查理此时在军事上失利,霍兰又一次敦促他开启和平谈判。在亨丽埃塔·玛丽亚的驻地默顿,人们经常看到衣着光鲜的霍兰一个人在窗边与查理谈话。查理非常惊讶,霍兰的“一举一动,同他最受宠信时一样地自信,一样地厚颜无耻”。霍兰似乎期待着立即“重新拥有[成为近侍]的钥匙”。查理打消了霍兰的念头,他将霍兰以前担任的“马桶随扈”一职给了赫特福德侯爵,后者自1642年起就是保王党人。查理明确表示,他不会在处于弱势时谈和,如果苏格兰参战,王军的规模将远远落后于议会军,他无疑会陷入弱势。
王后周围聚集的保王党更加好战,他们希望查理调用驻扎在爱尔兰的军队对抗苏格兰军。查理驻扎在爱尔兰的军队在镇压天主教叛乱中并没有发挥多大作用,而且他也无法提供军费支持,军队损失惨重。另一方面,如果查理能与叛军政府,即爱尔兰天主教联盟达成停火协议,不仅可以缓解爱尔兰天主教徒对忠诚于国王的新教徒的迫害,而且可以将爱尔兰驻军抽调回英格兰增援保王党。然而,对其他人来说,与爱尔兰天主教达成一致,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当查理真正与爱尔兰天主教联盟签署停战协议时,诺森伯兰吓得立马加入最激进的议会派,同意让苏格兰介入,因为这是确保国王彻底失败的必要之恶。同样,霍兰深恶痛绝与爱尔兰天主教达成任何妥协,于是他再次回到伦敦加入议会派。四个追随他的投诚贵族之后很快效仿他回到了伦敦加入议会派。
主战派如今在议会里权势日盛。皮姆因患癌症气息奄奄,模样看起来“惨不忍睹”。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完成与苏格兰誓约派的谈判。作为对苏格兰军事干涉的回报,议会同意所有年满18岁的英格兰人都要签订新的《庄严同盟与圣约》。根据《圣约》,在英格兰和爱尔兰强制推行苏格兰建立的长老会制。
1644年1月,勒文伯爵麾下的部队渡过特威德河,苏格兰加入英格兰内战。为了与议会取得联系,阻止席卷三个王国的内战,查理召集两院所有议员在牛津召开议会,就前进方向展开讨论。绝大多数上院议员和大约三分之一的下院议员来到了牛津。但是,当得知苏格兰军队加入内战给了议会军事上的优势时,留在伦敦的议员一脚踢开了牛津议会重开和平谈判的建议。霍兰的影响甚微。他在议会的声望再也回不到投诚牛津之前了。春天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新一轮的战争,是更多的战役和更多的杀戮。
亨丽埃塔·玛丽亚怀孕了,她对一个朋友说,她“不仅厌倦了战争,甚至连战争的消息都不想听到”。 1644年3月29日,前面提到的查理那参加过决斗的年轻堂弟约翰·斯图亚特勋爵,在温切斯特附近的切里顿战役中阵亡。保王党成功袭击伦敦的一切希望彻底破灭,这也意味着议会军很快就会集中兵力进攻牛津。亨丽埃塔·玛丽亚想要去更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4月17日,查理在牛津8英里外的阿宾登送别了虚弱的妻子。他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说:“夫人,极端的罪恶当行非常之措施。”一切对亨丽埃塔·玛丽亚而言似乎并不真实,她回忆道:“直到我走了30英里远,我才意识到离开了他。”她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东躲西藏了两个月。这是一次艰难的怀孕,有时候她痛苦得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查理请求他们信任的一位老医生“为了我的爱……去找我的妻子吧”。6月16日,她在埃克塞特生下了一个女婴,老医生陪在她身旁。查理向鲁珀特亲王吐露心声:“感谢上帝,我的妻子生产顺利。”他指示亨丽埃塔·玛丽亚:“正如他们所说,我最年幼最漂亮的女儿,如果小宝宝身体允许的话,应该与我的其他孩子一样,在[埃克塞特]大教堂洗礼。” 6月21日,他的愿望实现了,他们的女儿在仆人面前接受洗礼,取名亨丽埃塔。
亨丽埃塔·玛丽亚需要逃离这座城市。随着埃塞克斯军队的逼近,她被迫离开刚出生的孩子。法国似乎是最好的选择。黎塞留已经于1642年去世,路易十三也在1643年5月去世。奥地利的安妮为5岁的路易十四摄政。安妮非常同情同为王后的亨丽埃塔·玛丽亚,借给她两万英镑。
7月13日,亨丽埃塔·玛丽亚在法尔茅斯的海边给查理写信:“别了,我亲爱的心肝。如果我死了,你将失去一个完全属于你的人。”在场的一位见证人将此形容为“我所见过的最悲惨的一幕”。沃里克伯爵又一次派船追捕她。这一次他们用100门加农炮朝王后的小船开火。如果被俘,她不希望查理为了救自己而做出妥协,所以,她命令船长,一旦他们被攻陷,立刻引爆火药。让船上的人都高兴的是,她的船逃过了追击。亨丽埃塔·玛丽亚在布列塔尼一个荒芜岩滩登陆,她半盲,可能是肺结核的症状,还因为乳房脓肿而痛苦不堪。她后来回忆说,她的身边是衣衫褴褛的英国侍女,还有宠臣亨利·杰明,小矮人杰弗里·赫德森,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传奇故事中的流浪公主,而不是真正的王后。
然而,当亨丽埃塔·玛丽亚缓慢向巴黎进发,经过一个又一个城镇时,她受到了盛大的欢迎,就像1625年她离开法国时一样。礼炮响起,她在金色雨篷下前进,沿街两旁挤满了人,他们急切地向亨利四世勇敢的女儿欢呼。
她在波旁拉尔尚博停下来进行温泉疗养,恢复体力。奥地利的安妮以前的宠臣谢夫勒斯夫人也在镇上,但是统治法国的安妮现在对谢夫勒斯夫人的看法和黎塞留变得一致:一个搬弄是非的人。有人私下要求亨丽埃塔·玛丽亚不要“接见与王后陛下不合的人”,因此她礼貌地拒绝了谢夫勒斯的觐见。
亨丽埃塔·玛丽亚在11月到达巴黎,托工匠制作一艘银船献给巴黎圣母院大教堂,感谢上帝让她平安渡过英吉利海峡。但她“非常虚弱,病得很严重,就像一个油尽灯枯之人”。
亨丽埃塔·玛丽亚离开罗浮宫已经20年了。那时候,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现在,她住的屋子挂着英国的莫特莱克产的挂毯,仆人也是英国人。她变了——法国也变了。在路易十三治下,政府变得越来越集权,越来越专制,法西战争期间赋税异常繁重。如今,两个外人统治着法国——哈布斯堡家族的安妮和她的首席大臣,即生于意大利的贵族、红衣大主教马萨林,据传闻,他也是安妮的情人。在这种情况下,这些赋税将更加令人反感。
不过,亨丽埃塔·玛丽亚关注的仍是发生在不列颠的事件。她不顾糟糕的健康,一边为丈夫筹集军火,一边为他们的儿子寻觅有钱的新娘。她将奥地利的安妮给她的绝大部分收入都给了查理,安慰他说:“虽然我在此地受到款待,但这丝毫无减我回到英格兰的渴望。这里没有而英格兰却有的,就是你。”
事实上,亨丽埃塔·玛丽亚此生再也没见到查理。她后来对长子说:“我根本不应该离开我的陛下和我的丈夫。”查理所要面对的一切,必须独自去面对。亨丽埃塔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