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乌云笼罩的陛下(2)
1647年7月26日,长老派召集了一大批学徒和散兵组成的暴徒闯入议会。他们命令议长投票邀请查理来伦敦缔结私人条约。心惊胆战的下院议员屈服了。在这场可怕的代议制闹剧中,几个暴民加入了投票。
两天后,当军方正式将《军队建议纲目》提交给查理时,国王听说伦敦卫戍军重新集结起来对抗新模范军,并且苏格兰人为支持他复辟准备作战,而不是眼看着独立派获胜。军方处于下风,查理变得强硬起来。他提出两个条件。第一,保护王党主要领袖。他以“尖锐”“刻薄”的口吻再一次提起斯特拉福德的厄运,并且说“他不会再让一个人因为他而遭此痛苦”。第二,重新恢复英国国教。军方需要他,查理提醒他们:“你们不能没有我。如果我不支持你们,你们就完了。”
与查理会面的军方代表是37岁的上校托马斯·雷恩博罗威。他的样子不太讨喜。他摘帽致敬,几缕金发从他光秃的头顶垂落到肩上。他出生在沃平,做过水手,还贩卖过加仑子。现在他成了军中普通士兵里极具煽动力的领袖。雷恩博罗威与新模范军其他军官一起,花了三小时努力说服查理同意《军队建议纲目》。但是,他提前离开了会议,他的结论是——是时候迫使国王接受协议了。
事实证明,查理将希望寄托在伦敦长老派身上,是放错了地方。到了1647年,政治权力更加取决于军事实力。8月6日,费尔法克斯率领他的人马开进伦敦。他手下1.4万名身经百战的新模范军,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4万伦敦人。克伦威尔骑马走在骑兵最前面,费尔法克斯和克伦威尔夫人一起坐在马车里。长老派贵族及其支持者要么纷纷逃离伦敦,要么被关进了监狱。但是,露西·卡莱尔没有逃走,她仍在密谋抵抗这支她瞧不上的军队。
费尔法克斯和克伦威尔把查理转移到伦敦附近的汉普顿宫。他们迫切希望查理接受《军队建议纲目》,而且要尽快,要赶在雷恩博罗威这样的激进分子要求彻底改革宪法,强制国王同意协议之前。士兵们日益受到伦敦激进分子运动的影响,这些激进分子被称为“平等派”。“平等派”一词源于17世纪初农民反抗圈地运动的历史背景,当时指的是平整树篱,现在则寓意渴望消弭英格兰政治上的等级制。平等派希望议会、国王、司法机构和教会机构都服从于一部新宪法,一部所有生而自由的英格兰人都一致赞同的宪法。平等派的主张在新模范军主要将领和更多普通民众中间激起了相当大的恐慌,他们担心平等派将民主等同于暴民统治。
圣詹姆士宫马厩暴发瘟疫,王子和公主们被转移至诺森伯兰伯爵在汉普顿宫附近的西恩府。他们继续按时被带去与父亲见面,经常“长时间待在花园里,在国王面前奔跑嬉戏”。晚餐时,詹姆士坐在查理的右边,“所有孩子都很敬爱……陛下”,尤其是伊丽莎白,“常被他抱在怀里”。
现存一张这个时期查理的素描,是诺森伯兰委托画家彼得·莱利创作的肖像画。画中,十几岁的詹姆士脸颊饱满,一身绸缎,双手伸向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莱利作品的一个仰慕者认为,画家完美地捕捉到了处于“乌云笼罩”时刻的国王。查理的脸上呈现出“无泪的悲伤……”,表情“谦虚而坚韧”。查理还希望在和谈中保全他最看重的东西——保存主教制的英国国教,他朋友们的性命,以及未来继承人统领军队的权力。但是,他有可能先死于谋杀。
查理在与孩子们单独相处时提醒他们,万一他死了,要谨记他们的宗教责任和王室责任。他告诉他们,要忠于英国国教会,忠于他们的长兄威尔士亲王查理。他警告伊丽莎白,不能未经亲王或她母亲亨丽埃塔·玛丽亚同意就嫁人。他叫詹姆士逃往荷兰,告诉小亨利,万一亲王查理遭遇什么不幸,他必须忠于顺位继承人詹姆士。
汉普顿宫来了一名不受欢迎的客人,他是背叛家族的典型。此人就是查理的大外甥查理·路易,普法尔茨亲王,他于1644年8月返回英格兰,要求议会向他支付查理不再支付给他的经费。他暂时住进了怀特霍尔宫并签署了《誓约》。他的两个弟弟鲁珀特和莫里斯,在为国王长久作战后,获准返回欧洲。查理·路易则选择留下来,督促舅舅妥协。查理怒气冲冲地回复说,在他看来,查理·路易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无论这件事多么卑鄙,只要他盘里“能再多一块肉”。
为了争取更好的条件而坚持,这一策略进行得很顺利。查理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他的支持下,三个王国重新实现联盟是有可能的。在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看来,新模范军的军事实力和政治实力,加上独立派坚持的民族主义和帝国主义,都增加了英格兰统治三个王国的危险。
苏格兰人还担心英格兰的宗派分子和其他激进分子会威胁苏格兰王国的长老会制。由汉密尔顿公爵领导的誓约派里的温和派,现在控制了爱丁堡议会,准备在查理不签署《誓约》的前提下与其达成协议。温和派里的许多人在1644—1646年都曾反对介入英格兰内战。
在爱尔兰,英格兰议会派遣的官员实行高压政策,这促成了爱尔兰长老会、主教制支持者与天主教徒再一次结盟,他们有可能军事支援查理。国王曾经的驻爱尔兰总督,即加尔文宗信徒奥蒙德侯爵詹姆斯到汉普顿宫拜访了他,随后很快前往法国,开展进一步计划。
同时,在英格兰本土,军队以及供养军队的税收,让普通百姓越来越深感愤怒,军队本身的团结也在逐渐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