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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审判国王(2)

布拉德肖反驳说,查理“正在接受英格兰人民的审判,是他们选你为这个国家的王”。“不,”查理回复,“近千年来,英格兰的国王从来都不是选举产生的,而是世袭的,因此,告诉我凭什么权力将我召唤至此;我比在此假装成审判我的法官更加捍卫我人民的自由。”查理想知道,如果人民由议会代表,而议会成为法庭,那么议会在哪里?“在这里我没看见构成议会的上院。”实际上,他指出:“你们没有合法的权力说服任何有理智的人。”“这只是你的理解,”布拉德肖厉声说道,“我们对审判你的法官很满意。”查理反驳说:“这不是我的理解也不是你的理解可以决定的。”

休庭时,布拉德肖下令卫兵“把犯人带下去”。查理纠正说:“你指的是,国王。”当他被护送离开大厅时,观众爆发出“上帝保佑国王!”的呼声。卫兵们则反驳道:“正义!正义!”

当晚,查理要求卫兵调离卧室才肯上床睡觉。这是一次小小的胜利。另外还有一次胜利。奥蒙德已经与爱尔兰天主教联盟达成了协定。爱尔兰保王党这个查理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更具有实质意义了。

星期一,查理返回法庭。布拉德肖再次要求他申辩。查理再次质问对方凭什么权威来审判他,“因为,”他说,“如果非法的权力可以制定法律,[那么]我不知道哪个臣民还能在英格兰性命无忧,还能拥有称作是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布拉德肖重复说,法官是由下院授权委派的。“我否认。给我看看先例,”查理问道,“英格兰的下院从来都不是司法法庭。我想知道它是如何变成了法庭的。”

布拉德肖叫卫兵把他带下去。查理说,他需要更多时间解释他为何不申辩。“先生,犯人没有资格提要求。”布拉德肖冷笑道。“先生,我不是普通的犯人。”查理说。“士官,”布拉德肖继续说,“把犯人带走!”查理还要继续说话,布拉德肖发起了脾气,“你过去究竟是如何与法律和人民的自由做朋友的,就让英格兰和世界来裁决吧!”查理顿时愣住了。他说,“正是为了臣民的解放、自由和法律我才拿起……”他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意识到如果说他拿起武器,这将被理解为他承认自己主动挑起了内战。他很快自行纠正:“……拿起武器自卫。我从没有对人民举起武器,而是为了法律。”布拉德肖尖锐地下令,“必须服从法庭命令!”查理被赶了出去,喘着气说:“好吧,先生!”

审判第三天,查理还是被要求申辩。他再次反过来质问凭什么权威召唤他。显然,布拉德肖对查理声称自己捍卫臣民的自由和特权感到非常愤怒。“实际上,先生,”他对查理说,“人的意愿应该从他的行为来判断;而你用血的文字在整个王国写下了你的意图。”当士兵过来护送查理离开时,布拉德肖重申:“你面前的是正义法庭!”看着武装士兵的粗暴武力,查理冷冷地说“我只看到了一种力量”,说着从椅子上起身离开。

审判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牧师们在布道坛上猛烈抨击弑君的罪行,苏格兰、法国和荷兰大使要求释放查理,并含蓄地威胁处决他的后果。毕竟,查理是苏格兰的国王,法国国王的姑父,以及现在的奥兰治亲王的岳父。查理自己也相信,他的法官必须识时务,跟他谈谈条件。只有他才能结束爱尔兰战争危机,阻止不止一种欧洲势力的干涉。

查理的拒绝申辩让控方律师约翰·库克十分沮丧。库克曾指望针对诸多问题,他可以在审判中引用王室宠臣白金汉对詹姆士一世的“谋杀”罪状。在整个内战中,查理本人也被指控涉嫌用药水和药膏毒害詹姆士一世。查理如果涉嫌谋杀生父,将有助于证明处死国王的合法性。毕竟,根据英格兰法律,叛国罪指的是背叛国王,而不是背叛“共同体”。根据议会主权至上,查理有可能被判刑,但鉴于他的善行,这个被清理后留下来的议会可能会对其予以减刑。但是,查理没有申辩。

这天夜里,库克以前的一位学徒在他回家的路上拦住他,拉住他的衣袖。学徒想知道在审判的紧要关头会发生什么,库克咬牙切齿地回答:“国王必须死,君主制必须同他一起埋葬。”拒绝法庭对他的审判,查理也就相当于否认了下院在王国拥有最高权力。让查理活着的代价比让他死更大。除了砍掉他的头,查理让他们别无选择。

现任法官们的盟友当晚一直忙到第二天破晓,想尽办法说服费尔法克斯与他们一起列席法庭,以展示他们更加稳固的统一战线。费尔法克斯拒绝了,但他也不会阻止审判。即便他仍主张王室缓刑权,他也没有太多高级军官可以依靠,其结果是他的军队发生兵变或重新爆发内战。然而,他一直以来都“思绪万千,一天一个主意”。

法官们在彩绘室审查证据和33份证词。第二天,这些证词在会场公开宣读,辅助证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合法性。证言包括莱斯特市民的陈述,称查理下令他的军队屠杀镇里手无寸铁的平民。克伦威尔和他的盟友要求法官按既定方针进行。第二天,1月26日,法官最终同意查理被处以死刑——如果他拒绝最后一次申辩的机会。死刑执行令拟好了,下一步是收集签名。

1月27日星期六早晨,查理被带回威斯敏斯特,休·彼得下令卫兵起立高喊:“死刑!正义!死刑!”查理试图发言却被打断。身穿红袍的布拉德肖提醒法庭,查理已经被带到他们面前,他被指控犯了“叛国罪及其他重罪”,而且审判是“以英格兰人民的名义”进行的。此时,楼座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到一半,连四分之一的英格兰人民都不到!奥利弗·克伦威尔是叛国者!”一个火枪队军官嘟哝道:“是哪个娼妇?”他的手下举起武器对准一个戴面具的女人,她身边另一个戴面具的女人一直劝她克制。这声音仍然出自安妮·费尔法克斯,坐在她身边的女人是另一个未出席的法官的姐姐。楼座里的卫兵把这两个女人拖了出去。

布拉德肖给了查理最后一次机会接受法官的审判,并为自己辩护。查理却提出:“我只会在彩绘室面对上院和下院时为自己辩护。”查理以为谈判的时候终于到了。然而,他要求面对上院和下院,就是再次否定下院的至高权力。宣判的时刻到了。犯人被剥夺了称号,只能被称作“查理·斯图亚特”,“暴君、叛国者、杀人犯和公敌”,据此,他的“死只能以他献上自己头颅的方式实现”。法庭全体起立。

查理开始慌了。他突然意识到不会再有谈判了。他们真的要砍掉他的头。他现在不得不为他的后代辩护。“你们能听我说句话吗,先生?”他问道。“不能,先生,”布拉德肖回答,“判决之后你不能再发言。”“不能吗,先生?”查理又问。“不能,先生,”布拉德肖重复,“卫兵,把犯人带下去。”查理愤然道:“在宣判之后我还能再说话吗?”卫兵开始动作。“恕我直言,暂缓判决,先生,”查理坚持说,“我说,先生,我能说话。”

他转向起立的观众。“若我不能说话,”他说,“还期待其他人能得到什么正义?”

在大厅后面的过道里,士兵们沿途排列,叼着烟斗朝他脸上喷烟,对他奚落嘲笑。多年前,查理还是王子时,詹姆士一世在他最后一部政治著作中向儿子描绘过这样的场景。这本书献给查理,名为《国王加冕礼典范》,詹姆士一世向他儿子评述了加冕礼的重要性和意义。他回溯了基督在被钉上十字架之前最后几个小时的苦难,“在施展正义的公共场合”大厅里,“士兵们嘲笑我们的救世主,将国王的饰品戴在他身上”,给他戴上荆棘头冠。詹姆士一世提醒查理要为自己“做最坏的”打算,这样他才有资格进入天国。

在印刷商那里,《圣容》的封面改成了查理头戴荆棘冠的画像。画中,他仰望他所向往的天穹,世间的王冠被留在他脚下。这幅画意在传达一个强有力的信息:败坏的议会正在处决基督君王在世间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