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十一章 失落的王子(3)

书名:都铎·王朝本章字数:2263

然而这只是表象。亨利七世正紧张地观望着,不知道珀金下一步会做什么。答案很快就来了。短短四天后,珀金便在康沃尔的怀特桑德湾登陆。仅仅几周之内,已经有 8000人聚集在他的战旗下——旗上画着一个男孩,正从坟墓中爬出来,埃克塞特也被包围。但当规模更大的国王军队南下时,珀金缺乏作战经验的缺陷便又一次暴露。他试图逃脱,但很快便与妻子一道被生擒。凯瑟琳·戈登得到不错的待遇,亨利七世把她当作被珀金欺骗的受害者,在王后宫中为她找个体面的居所。约克的伊丽莎白的感受又一次被忽略,有段时间她不得不看着这个自称是她死去兄弟的男人在宫中出入,人们还不断地要他承认自己是个出身低微的图尔奈人。

关于珀金确实是金雀花家族之人的传言继续流传着,他的处境也因此而日渐艰难。他曾计划过一次“逃跑”,但未遂,他被戴上刑枷,饱受凌辱,然后被送去塔中,关进地牢。对于珀金,亨利七世是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便安排他在宫中诵读自己的个人史,这部官方历史对其人生和登基之事极尽美化。故事模仿传说中赫拉克勒斯的十二伟绩,题为《亨利七世的十二场胜利》,描述神如何帮助他从勃艮第公爵夫人的阴谋诡计中脱险,后者在故事中扮演朱诺——赫拉克勒斯的冷血仇敌——的角色。

珀金后来又在宫中出现一次。1498年8月,勃艮第的一位主教请求与之会面,亨利七世同意放他出塔,而且建议西班牙使节也见见他。亨利七世希望借此表明珀金对他已经不再构成任何威胁,以此让费迪南德和伊莎贝拉放心。照着定好的日子,珀金被从塔中带出来——西班牙使节确认在塔中“他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他显得很虚弱,“模样变了许多”,使节甚至认定他已时日无多。亨利七世问珀金为何要假称约克公爵理查。珀金相当听话地把责任推给勃艮第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御衣账目中有一处之前无人注意到的细节,表明亨利七世对珀金的表现相当满意:在11月,亨利七世甚至赐给珀金一件崭新的黑色锦缎紧身上衣,还有供他在塔中穿用的新衬衫和裤子。但仅仅几个月之后又发生一件事,令西班牙方面仍旧无法确定都铎王朝的未来是否长远。

和珀金一道被关在塔中的还有一个人:约克家族真正的最后一位男性继承者,沃里克伯爵爱德华·金雀花。1486年约克人发起第一波骚乱后,11岁的爱德华被关起来,彼时他刚接受玛格丽特·博福特短短几个月的照料。1499年2月,又一个骗子站出来,自称爱德华·金雀花,此人随后被捕,并且很快被绞死。但此刻,西班牙人意识到塔里确实关着一位王子,此人在未来仍有可能成为反对都铎王朝思潮的源头。西班牙人给亨利七世送去一封信,强烈暗示要想亚瑟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婚事不告吹,那么保住爱德华·金雀花性命的想法对他来说就过于奢侈了。这一威胁给亨利七世极大的打击。费迪南德国王和伊莎贝拉王后已经又一次攻下格拉纳达,赶跑侵略者,统一后的西班牙站到欧洲强国的前列。亚瑟与二人的女儿成婚将向世界宣布都铎王朝配得上欧洲强国的接纳。但亨利七世要为之付出的代价太大,他退缩了。到了3月,他已经极度烦恼,以至于一个朝见过他的人认为,他一个月之内老了20岁。

亨利七世有几个方济各会的告解神父,他常常与他们“私下交谈”,葬着劝人认罪的圣徒樊尚·费雷尔的瓦纳大教堂也仍在接受他馈赠的各种昂贵礼物。告解要求人坦诚地检视良知,治国却不得不残酷无情,毫不夸张地说,夹在中间的亨利七世已经被撕裂,左右为难。这年大斋期间,他一面艰难地做着决定,一面日日听着布道,“一天剩下的时间也都在祷告中度过”。最终,他说服自己相信,通过考验爱德华·金雀花的忠诚,他便能为自己开脱,如果发现这个囚徒有意造反,那么将其处死就不再是十足的谋杀,而会是一个无愧于心的决定。

亨利七世选择珀金当他的代理人,进行煽动工作。穿上崭新的黑色锦缎服装,珀金心中燃起受国王重用的希望,他还换了个舒适的房间,住到爱德华·金雀花的楼下,这更增强了珀金的期待。珀金尽职尽责地与被囚的王子接触,而且发现要想骗他并非难事。现代法医心理学家注意到,幼年起即被囚的人直到成年后依然会像个孩子。在这个长年被囚塔中的人身上,这一点相当明显。他24岁,总是满腹牢骚,相当没有见识,据说甚至不清楚鸡和鹅有什么差别。

1499年夏,珀金说服这个幼稚的“牺牲品”,称自己制订了一个计划,能让他俩都获得自由,其中一人还能登上王位。爱德华·金雀花听着,几乎没有插过嘴,但就因为没有叫停这一计划,他便犯了叛国罪。8月3日,“东窗事发”。珀金接受审问,在最终坦白自己不是金雀花家族的人之后,于11月23日被当成一个普通罪犯绞死在泰伯恩。不论曾经多么希望得到重用,他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到星期四下午,一头雾水的爱德华被带到陶尔希尔,金雀花家族最后一名男性人头落地。西班牙使节得意地高呼道:“可疑的王族的血一滴也没有留下,唯一的王族血脉便是源自国王和王后,最重要的是源自威尔士亲王的纯正血脉。”阿拉贡的凯瑟琳和亚瑟王子的婚事现在可以成真了,新娘后来曾不悦地说,这门婚事是“在血里结下的”。

亨利七世让人把爱德华·金雀花葬在一处家族墓穴中,紧邻他的外祖父“造王家”沃里克伯爵。但他这一行为之残暴无以掩饰。就连总为都铎家族辩护的波利多尔·弗吉尔也记录了“全体人民”如何为约克家族最后子嗣的“死而举哀”:“究竟为何?这不幸的男孩竟被囚禁,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过错,只是因为家族之人犯了罪;为何他被关在狱中这样久,而这好少年在狱中又做了什么,竟能招致死刑——对许多人而言,所有这一切都不是明白易解的。”但紧接着,弗吉尔给出答案:“伯爵爱德华必须要以这种方式死去,这样他家中才不会再存留任何男性继承者。”此刻,和兰开斯特家族一样,约克家族也成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