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家人重聚与王位之争(2)
亨利八世新近当了父亲,这更增加了他的愉快和自信。阿拉贡的凯瑟琳30岁了,这位自豪的母亲有一个健康的孩子:3个月大的玛丽公主。亨利八世先前曾肯定“如果这次是个女孩,那么靠着神的恩典,男孩子也会随之而来”,而夫妇二人在彼此的陪伴下依然幸福。伊拉斯谟指出,凯瑟琳的“博学令人惊讶,妇人有学问固已惊人,但她还要渊博许多”。亨利八世作为国王的荣耀很大一部分反映在凯瑟琳的智谋和博学上,同样重要的还有她的虔敬。然而,凯瑟琳早年曾经数次丧子,有流产的,也有早夭的,同样失去过孩子的玛格丽特王后看得出,和自己一样,这样的经历也令凯瑟琳衰老了。她认为凯瑟琳虽然“盛装打扮”,由25名骑白马的女官簇拥着,穿着织金的衣衫,却“比不这样还难看”。
玛格丽特选了亨利八世最信赖的顾问沃尔西做女儿的教父,见面后,她无法不为其非凡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他时任大法官,虽然已有45岁,但看上去更年轻些,“十分英俊,博学,辩才极佳,能力过人,而且不知疲倦”。不过,尤其让玛格丽特高兴的自然是与妹妹法兰西王后相见。为了庆祝她的到来还举行了比武大会,玛格丽特因此得以一睹布兰登在马背上的风采。盛宴持续了一个月,之后,玛格丽特在一片大宅集中的禁区安顿了下来,地方靠近查令十字街。由于到访的苏格兰显贵们通常在此暂住,此地也被称为“小苏格兰”。她希望能时刻了解苏格兰及儿子的情况,并且为自己回苏格兰制订计划。法兰西和英格兰已经签订和约,这意味着过不了多久法兰西国王弗朗西斯就会从苏格兰召回奥尔巴尼公爵。玛格丽特再度生出希望:她说不定能成为儿子詹姆斯五世的摄政王,即便不行,至少也能与他多多见面。
1517年4月,玛格丽特获得保证,可以安全地回到苏格兰而不用担心遭到拘捕、伤害或阻挠。到了5月,她已经整装待发。亨利八世又为她送来更多的服饰、珠宝、钱财和马匹,她也同妹妹道别。妹妹已经怀孕,当年7月生下一个女儿:弗朗西丝·布兰登小姐。6月,玛格丽特和自己的小女儿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由人护送越过了国境线。余生她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都铎家人,但她的女儿有一天会回到英格兰,在一个全然不同的宫廷中开始新的人生。
玛格丽特离开一年后,阿拉贡的凯瑟琳再度怀孕。人们认为性行为对孕妇来说是危险的,于是伊丽莎白·布朗特这个美丽的19岁少女成了亨利八世的情妇。这年10月,2岁的玛丽公主与法兰西国王弗朗西斯的继承人订了婚,成为一系列与法兰西媾和努力的高潮。庆典在沃尔西的主教宫即威斯敏斯特修道院附近的约克宫举行,伊丽莎白·布朗特也在场。沃尔西生活得相当讲究,威尼斯使节称其宫殿“相当雅致”。人们需得走过“8间屋子才能抵达他的会客室”,每间屋子都“挂着壁毯,一周一换”;餐具柜则堆满银器,据估计价值达2.5万达克特。
沃尔西已经升任红衣主教,权势极大,以至于在这位使节看来,“国王和整个王国”都归他管。
当晚的舞会上有36名戴面具的舞者,个个穿着“上好的绿色缎子衣服,都以金布覆面”。伊丽莎白·布朗特是其中之一,她“长于唱歌跳舞,还精通相当多的消遣”。舞者一个接一个地上场展现自己的舞姿,她上场舞毕一曲,摘下面具,露出光彩照人的年轻脸庞。然而这光彩不止来源于她的年轻和天生丽质——这个国王的情妇不久前有了身孕。一个月后,阿拉贡的凯瑟琳产下一个死婴,“令所有人大为苦恼”。6月,王后在痛苦之上又添了羞辱:伊丽莎白·布朗特产下“一个漂亮的男婴,同父母一样漂亮”。人们给他起名为亨利·菲茨罗伊,沃尔西又一次被请来做教父。这年夏天,伊丽莎白·布朗特嫁给一个名叫吉尔伯特·泰伯依的年轻人,此人是国王的护卫。
亨利八世仍然不时说起凯瑟琳生了儿子后会如何如何,但她已经33岁了,而人们也已开始猜测亨利八世死后谁会是国王了。亨利七世曾经的打算是,都铎家族要是没有男性继承人,英格兰人可以指望他的女儿玛格丽特王后给他们一个王。在威尔士和布列塔尼长大的亨利七世没有英格兰人对苏格兰人的普遍偏见,也不担心让苏格兰人当国王会导致主权丧失。据说他曾表示苏格兰会被并入英格兰,“因为低贱的总会臣服于高贵的”。但玛格丽特王后的儿子詹姆斯五世不过是个7岁的孩子,就像1501年亨利七世病重时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未成年一样,许多人并不认为都铎家族年幼的继承人是最好的选择。1519年9月,威尼斯使节报告称,1501年曾经被人提名“作为国王人选的一位贵族”再度作为英格兰未来国王的人选被提起,这人便是白金汉公爵爱德华·斯塔福德。
白金汉公爵是爱德华三世的小儿子托马斯·伍德斯托克的后人,先祖是冈特的约翰,他一直过着十足的公爵生活。在围攻法兰西泰鲁阿讷时,他曾因为衣着华丽而引起关注——当时他穿着一套紫色缎子做的衣服,点缀着“精金的羚羊和天鹅图案及镶满金子的饰片和小铃铛,相当昂贵,令见者称奇”。目前他正在格洛斯特郡的桑伯里建造一座巨大的游宫。使节提到他相当受人尊敬,如果国王死去而没有男性继承人,他“能够轻易得到王位”。
亨利八世对此相当紧张,他令沃尔西密切关注白金汉公爵,红衣主教很愿意这样做。白金汉公爵一直看不惯这位出身低微的红衣主教,认为他是个“低贱的家伙”,而且看不起他同法兰西讲和。1520年6月,白金汉公爵直接表示自己厌恶花钱参加沃尔西在加来附近组织的庆祝英法修好的宴会。人们搭建起许多华美的帐篷和凉亭,以至于宴会后来得名“金布场”,白金汉公爵却宣称这些大排场、比武和会议都不过是“说蠢话的演讲”,要么就是“讨论鸡毛蒜皮的大会”。
11月,白金汉公爵做了一件叫亨利八世震怒的事:一名王室的仆人在公爵处逗留时被人看见穿着他家的制服。这表明此人两面效忠,据说亨利八世曾怒吼称“希望自己的仆从中没有谁会听命于他人”。担心被送进塔里的白金汉公爵在自己的仆从面前咆哮称,情愿先在国王面前顺服地下跪,再拿匕首把国王刺穿。不幸的是,一名刚被白金汉公爵解雇的测量员将这些威胁的话告诉了沃尔西。
经过进一步调查,红衣主教发现白金汉公爵坚信1499年亨利七世处死金雀花家族最后一名男丁的举动给都铎家族带来诅咒。他曾对自己的仆从说,“神会惩罚这事的,他不会容王的子嗣发达”。他也曾扬扬自得地告诉他们,在北萨默塞特的欣顿,加尔都西会 一间修道院的院长已经预言亨利八世“不会有出自己身的男嗣”,有一天他必会当上国王。他又补充称,“国王父亲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他对国王所做的诸事都心怀不满,而且向来如此”。亨利八世“把佣金和官职都分给少年人,而不给贵族”,沃尔西则是“国王的老鸨,指点他哪些妇人最健康、气色最好”。这些抱怨令人想起理查三世对爱德华四世行为放荡的抨击,也成了人们告发白金汉公爵的话柄。
1521年5月13日,白金汉公爵被控叛国并受审定罪,他的同僚做证称他曾谋划、幻想国王之死。这些人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定他罪的,这同先前王室内发生的杀戮太过相似。而在宣读裁决时,陪审团成员已经哽咽得开不了口。白金汉公爵勇敢地催促他们读下去,称自己甘愿接受惩罚,“不是伏法——人们控告他的罪状全是子虚乌有,而是因他本就罪孽深重”。四天后的5月17日,在两名警长和500名步兵的护送下,白金汉公爵走向陶尔希尔的刽子手。他死了,威尼斯使节称他死得“很惨,但也极为英勇”。在当时的人们看来,白金汉公爵之死令人震惊。法律案件年鉴通常是枯燥乏味的,但一名编写年鉴的律师在白金汉公爵案记录的旁边写下这样的话:“愿慈爱的神厚施怜悯,因为这是一位极其高贵、极其审慎的公爵,是温文尔雅的典范。”曾经强大的斯塔福德家族将不复享有迄今为止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而亨利八世依然膝下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