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恐怖统治开始(3)
也有许多廷臣担心,亨利八世与安妮结婚会导致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外甥、强大的查理五世打仗。眼下,查理五世正指望亨利八世疏远法兰西。就连教宗也被其说服而没有公开开除亨利八世教籍的决定,其臣民也免了顺服的义务。但查理五世确信,事实最终会证明,亨利八世的这次婚姻只是一时糊涂。如若不然,他便会与自己的姨母结盟。而亨利八世同样担心凯瑟琳虽然抱病,但某一天会为了女儿的利益“向他发动战争,其公开和激烈程度将不亚于她母亲伊莎贝拉王后在西班牙的战斗”。因此,当凯瑟琳去世的消息——1536年1月7日,凯瑟琳于亨廷登去世——传到宫中时,亨利八世大大松了口气。“歌颂神吧!一切战争的威胁都过去了!”他宣布说。
凯瑟琳最后的日子是在担忧中度过的,她怀疑是自己导致了那些“好人”的死,而且求身边人为那个她爱过又失去的丈夫祷告。但亨利八世没有对这个曾与自己共度幸福年月的女人生出半点哀恸。那个星期日的晚饭结束后,一身黄衣的亨利八世将伊丽莎白抱在怀里,向一个又一个廷臣炫耀,“简直喜不自禁”。他感到自己恢复了年轻时的活力。1月24日,他继续庆祝,并且举行骑马比武。尽管如此,此时他已有44岁,比爱德华四世死时还老。同自己的外祖父一样,他也开始发福。不复昔日强健的他自鸣得意,不多时便被人掀下马,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昏了过去,整整两小时不省人事。
一些人认为,国王正是因此头部受伤,其性情进而受到负面影响。但一年前处决加尔都西会修士是他在位期间最骇人听闻的行径之一。不过,这次事故也确实带来了改变:安妮开始意识到她的处境之危险。宫中的气氛因此变得沉重,安妮昔时的兴高采烈消失无踪。帝国使节报告称,她忽然想到某天“人们可能像当年对待那好人王后一样对待她”。1月29日,凯瑟琳在彼得伯勒修道院下葬;就在同一天,第三次怀孕的安妮流产了。据说她这次怀的是个男胎。
安妮躺在卧室里流血不止,亨利八世前去看望她,但没有表示同情,反倒自怨自艾地宣布:“我看出来了,神不愿让我有儿子。”这令安妮相当烦恼。尽管丈夫没有直接责备她,但他显然相信神再度惩罚了他。多年前,他曾与安妮的姐姐有过一段风流韵事,而这也意味着他有理由怀疑自己的第二次婚姻是否同第一次一样,也遭到诅咒。安妮不顾一切地向他保证,这次流产只是惊闻他在比武时摔伤所致。然而,生性暴躁的她没能忍住,又加了一句,称他对“别的女人的爱”也叫她“心碎”。从前妻子怀孕时,亨利八世总会找别的女人满足性欲,这次也不例外。安妮暗示此次流产是亨利八世本人所致,他大怒,粗鲁地留下一句“你起来了我再来跟你谈”便离开她的房间。
埃克塞特侯爵夫人称,亨利八世很快开始抱怨他是受了勾引、中了诡计才娶了安妮。不到两周,帝国使节尤斯塔斯·沙普依也知道了叫国王动情的女人是谁,此人便是安妮的未婚侍女简·西摩。这个士绅的女儿身材中等,长相一般,比玛格丽特·道格拉斯那群意气风发、吟诗弄墨的同伴年纪稍大。她在各方面都不同于安妮。她的头发是浅褐色的,王后有多黑,她就有多白,而且全然没有自己女主人的神采飞扬。尽管如此,她冷淡而高傲的仪态依然吸引亨利八世——仍是那古老的魅力:难以企及的少女。
安妮向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和其余女官表示,假以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再生一个孩子,而阿拉贡的凯瑟琳已死,她的下一个孩子不会染上一丁点私生的污点。她的难题在于要如何怀上孩子,因为亨利八世对自己第二次婚姻合法性的焦虑似乎已经令他不举。博林家族的对头也利用安妮的无助,趁机迅速行动。3月,简的哥哥爱德华·西摩加入枢密室,当时那些不愿脱离罗马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撮合国王和他的妹妹。爱德华四世之孙也在这些人之中。这位王室出身的侯爵及其盟友确信,只要除掉安妮,亨利八世便会确认玛丽公主的合法地位。这些人建议简要利用亨利八世对自己婚姻合法性的担忧,同时要拒绝上他的榻。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3月末,亨利八世给简送去一封信,随信还有一袋钱币。简没有打开这封很可能满篇都是劝诱之语的信,而是跪下来。她乞求信使转达国王,“顾念她是个出身高贵的姑娘,双亲都善良正直,没有一点当受责备指摘之处。对她而言,这世上没什么比自己的名誉更宝贵。无论如何,即便要她死一千次,她也不要失去自己的清白”。很快,埃克塞特侯爵夫人报告称,亨利八世对简的爱慕“大大”增长。他们期望看到安妮在自己的游戏里被击败,看到玛丽重新成为亨利八世的合法继承人——他们自以为了解国王,但他们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