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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亨利八世末年(2)

书名:都铎·王朝本章字数:2267

亨利八世意识到自己不大可能再有更多子女,故而确定玛丽和伊丽莎白二人为爱德华的继承人,排在他与凯瑟琳·帕尔可能有的任何子女之后。然而,不论是玛格丽特·道格拉斯,还是亨利八世的另两个外甥女弗朗西丝和埃莉诺·布兰登,在法案中都没有被提及。法案仅仅表示,伊丽莎白的继承人会在后续的专利特许证中确定。正如1536年之前的法案中所言,他担心获提名的人“可能会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从而变得不顺从,甚至发动反叛”。不同于他自己的两个老姑娘,他的三个外甥女都已出嫁,且都嫁入名门: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嫁给了伦诺克斯伯爵,弗朗西丝·布兰登嫁给了多塞特侯爵哈里·格雷,弗朗西丝的妹妹埃莉诺·布兰登则嫁给了坎伯兰伯爵亨利·克利福德。

亨利八世关于继承的一系列决定意在维护自己儿女的权利,而他个人其实相当喜爱玛格丽特·道格拉斯。这年9月,同法兰西的战事尚在继续,他从加来写信给她,在信中给这位新妇提出一系列特别“建议”。六天后,亨利八世的军队打了一场大胜仗,布洛涅的军队向英军投降。然而,同从前一样,亨利八世的盟友再度让他失望了。9月18日,查理五世与弗朗西斯一世签订和约。英格兰孤军作战,一方面对抗布洛涅的军队,另一方面向苏格兰发动大规模突袭,以应对在那里登陆的法兰西的援军。如此一直打到1545年年底,亨利八世从修道院得来的财富挥霍殆尽,国家经济也崩溃了。与亨利八世相交最久的朋友,昔日的妹夫查尔斯·布兰登在战场上耗尽了气力,于8月死于肺炎,当时他修筑完朴茨茅斯的防御工事,才刚回家不久。1546年6月,囊空如洗的亨利八世不得不与法兰西议和。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生下儿子达恩利勋爵亨利后,身体刚恢复不久便已回到宫中。同弗朗西丝·布兰登和埃莉诺·布兰登两位表妹一道担任凯瑟琳·帕尔女官的玛格丽特此刻到了前排,她要看亨利八世的统治是如何像偏执狂一般地以血腥收场。

55岁的国王缠绵病榻,一天比一天虚弱。他那曾经只有32英寸的细腰已经成了54英寸的巨桶,双腿反复发炎化脓。然而,亨利八世依然很难放下自己少年意气的侠义与豪迈。他在自己钟爱的一册《圣咏集》的第37篇的第25节“我从前年幼,现在年老”一句的页边写道:“多么哀伤的格言。”想到这意味着他保护儿子爱德华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这哀伤就更甚了。他想给儿子画一幅令人敬畏的肖像,于是如此安排了。画像上的小男孩摆出经典的霍尔拜因姿势:皮包骨头的双腿叉开,那稚嫩的8岁男孩的面庞带着居高临下的神情直视观者。但不论亨利八世让人将爱德华画得多么威风,他依然不过是个小男孩。“是世上最友善、最温柔的小家伙。”他的一位教师如此表达。

爱德华很喜欢王后,对姐姐玛丽的喜爱甚至更深,对尚在襁褓中的他来说,玛丽便是最接近母亲的存在,他还说她的陪伴令他感到一种“特别的满足感”。这年他曾写信给她:“亲爱的姐姐,虽然我给您写信不太勤,但即便我写得更勤,也不及爱您更多了。”事实上,他表示:“我爱您最深。”如果是亨利八世在爱德华尚未成年时死去,作为王室当中爱德华最近的亲属,玛丽便是理所当然的摄政人选。但玛丽若是结婚,爱德华能免遭野心勃勃的亲王伤害吗?亨利八世觉得怕是不可能。而爱德华的摄政委员会又会如何?二人到时会面临怎样的危险呢?

自1533年脱离罗马后,红白玫瑰之争便为宗教分歧所取代。推动廷臣们的已经不再仅仅是个人野心,更是相争的意识形态:有人想要进一步深化福音主义改革,有人想要维持现状,还有人想要与罗马修好。特兰托公会议新近在意大利开幕,会讨论并重新定义圣教会的教义,而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极有可能遭到抛弃。在被后世称为天主教复兴或者反宗教改革的过程中,人文主义变得极有影响力。亨利八世反教宗的立场意味着英格兰无法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但他依然坚决主张将路德宗与更为激进的瑞士归正宗视为异端。

特兰托公会议召开当月——1545年12月,议会两院都遭到亨利八世的斥责,国王抱怨“在每个啤酒屋和小客栈,人们都在为《圣经》聒噪争吵,还将《圣经》谱上曲唱成了歌”。此刻,他决意强行提醒自己的臣民:宗教真理裁决者的权力是他独有的,而且将传给他的儿子。1534年和1536年,他曾两度威胁女儿玛丽,以表明他不会容忍任何人违逆他作为国王的意志。同样,在1546年,王后成了第一个被警告的人,以她为例,亨利八世要人们引以为戒:只有国王可以就宗教问题下断言。

凯瑟琳·帕尔对宗教改革抱有强烈的兴趣。她提拔了许多福音主义者做爱德华的私人导师,而且每天下午都邀请福音派专职教士来为她的女官讲道。历史学家大卫·斯塔基认为,是伊丽莎白公主无意中让国王注意到凯瑟琳宗教倾向在事实上的激进本质。安妮·博林的女儿只有12岁,但已表现出惊人的语言天赋。她效仿曾祖母玛格丽特·博福特,已经开始翻译宗教著作。1546年,她送给父亲一份新年礼物,是她的继母在1545年曾刊印过一本祷告沉思集,她将其中一篇翻成了法语、意大利语和拉丁语。文章探讨了路德宗的信仰:得救所需的一切便是信——唯有信,善工则并非必需。斯塔基认为,这份礼物非但没有取悦国王,反而令他意识到凯瑟琳不仅自己涉足神学,而且还鼓励伊丽莎白也这么做。

凯瑟琳还进一步深入险境。1546年2月26日,她给剑桥大学写了一封义正词严的信。剑桥大学先前曾求她向国王代为说情。凯瑟琳再次插足丈夫的神学禁区,斥责剑桥大学的学者用拉丁文给她写信,还教育他们,做学问的目的全在于阐述基督的训导,别的一切尽属虚空。就在第二天,帝国使节向查理五世报告称,人们正在风传亨利八世要抛弃凯瑟琳另觅新人。谣言迅速扩散,一直传到4月初,之后才渐渐平息。伊丽莎白一世在位期间的殉教史研究者约翰·福克斯后来讲述过一个知名的故事,或许能反映当时的一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