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王室囚徒(3)
大约在这一时期,宫廷女画师勒维纳·特林克为凯瑟琳和襁褓中的博尚子爵画过一幅微缩画,至今仍是所知最早的英格兰的母子画像。对凯瑟琳而言,这画像是个悲伤的纪念,诉说着她所失去的一切。但在他人眼中这幅画却是代表未来的圣像,是圣母马利亚怀抱着耶和华的受膏者——英格兰的下一任君王。人们制作了不少这幅画的副本,甚至450年后依然有一些存世。凯瑟琳和赫特福德伯爵的许多朋友依然指望能逼女王确定凯瑟琳或她的一个儿子为继承人。
支持凯瑟琳的人当中有一位名叫约翰·黑尔斯的国会议员,他在后来的几个月间写了一本书,阐明何以凯瑟琳有权继位,而苏格兰女王玛丽无权继位。他的最成功之处在于发掘了一条可追溯至爱德华三世统治时期的法律——出生于王国以外的人不可继承英格兰的土地。1564年春天,黑尔斯写书的事被女王知道了,人们称她的反应堪比一场暴风雨。约翰·黑尔斯为此在塔中蹲了一年,接着又被软禁四年。令女王尤其不满的是“此书全然是为否定苏格兰女王的权利而写的”。而这妨碍了她以阻挠苏格兰女王玛丽再婚为核心的最新防守计划。
伊丽莎白一世可以宣布凯瑟琳的两个儿子为私生子,但苏格兰女王玛丽要是结婚,她便不能再如法炮制了,所以她必须尽可能地在此事上拖延,最好是一直拖到玛丽生不了儿子为止。伊丽莎白一世计划让玛丽相信,要得到英格兰的王位,她只需嫁给自己唯一信任的人——罗伯特·达德利。要说服玛丽嫁给区区一介英格兰臣子需要时间,伊丽莎白一世的计划是,一旦成功说服玛丽,就在最后关头再制造一些障碍,让她所力促的婚事无法成真。伊丽莎白一世虽然已经接受自己嫁不了达德利的事实,却一如既往地认为他完全为自己所有。
为了表示自己对斯图亚特家族继位的全力支持,伊丽莎白一世开始对重获自由的伦诺克斯伯爵一家做出各种施恩的举动。伦诺克斯伯爵获准回苏格兰索求当年他来英格兰服侍亨利八世时失掉的权利,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和一众子女则被邀请进入宫中。30岁的伊丽莎白一世早已脱去爱德华六世和玛丽一世年间那身朴素的衣装。在这一时期的一幅画像上,她穿着一套绯红色的华美礼服,裙子是当时正流行的圆锥形,上面嵌了金线,闪闪发光。女王应当穿得像个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此刻也追随起当年那个喜欢“将自己打扮得优雅而华美,超乎一切”的姐姐来。
这年夏天,光艳动人的伊丽莎白一世对达恩利勋爵关怀有加,令他受宠若惊。他会弹鲁特琴,她对此非常欣赏,9月29日,在伊丽莎白为册封罗伯特·达德利为莱斯特伯爵而举行的一系列仪式上,达恩利勋爵又得到一份殊荣。圣詹姆斯宫举行游行,达恩利勋爵手举国剑,走在伊丽莎白一世前面,进了预备仪式开始的房间。达恩利勋爵身上有种娇生惯养的女人气,法兰西宫中的人们认定他是个“纨绔子弟”。苏格兰的密使也这么想。他也向伊丽莎白一世表达过自己的看法,即这个高挑少年“与其说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妇人:情欲旺盛,没有胡子,又长了一张女人面孔”。伊丽莎白一世确信苏格兰女王玛丽肯定情愿选罗伯特·达德利当丈夫。当达德利在伊丽莎白一世面前跪下,低下一头黑发的头颅时,她忍不住“将她的手伸到他的脖子上,笑眯眯地挠了挠他”。
伊丽莎白一世确信,被关押的经历已经让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学乖了。塞西尔也认为有着过人魅力和智慧的玛格丽特已经同自己建立起一种相互敬重的关系——1564年7月,玛格丽特还同他女儿伊丽莎白·塞西尔一道作为教母出席过一场洗礼。玛格丽特仿佛也同被自己之前斥为浑身长着杨梅疮的杀妻犯的罗伯特·达德利成了朋友。后来的一些事件表明,伊丽莎白一世允许纨绔子弟达恩利勋爵去苏格兰与父亲相聚,部分是因为罗伯特·达德利为他说话。然而伊丽莎白一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算盘打错了,而且这是个灾难性的错误。玛格丽特和罗伯特·达德利即便没有真的交上朋友,也成了政治盟友。达德利开始明确表示自己无意离开英格兰,而1565年年初,他与所谓的配偶,苏格兰女王玛丽的亲事成了泡影。英格兰需要一位继承者,罗伯特·达德利选择与苏格兰女王玛丽站在了一起,而他在某天与伊丽莎白一世结婚的可能性依旧存在。
伊丽莎白一世意识到,在别人的劝说之下给了玛格丽特的儿子通行证,等于给人机会逼她允许其同苏格兰女王玛丽结婚并确定二人为她的共同继承人。恍然大悟的她惊慌起来,为清楚地表明自己不会因受胁迫而确定任何人为继承人,伊丽莎白一世给苏格兰女王玛丽送去一条惊人的消息:她已经决定在“结婚或宣布决意终身不嫁之前”不指定继承人。然而,这么做让伊丽莎白一世失去了对玛丽的控制,后者冷冰冰地表示:“恐怕这会叫她丢脸,而不会给我造成什么损失。”英格兰使节央求苏格兰女王玛丽的顾问们劝她不要草率行事,但顾问们打断了他。苏格兰女王玛丽很快就会结婚,而且夫君是她自己选的,她的顾问们告诉使节:“事情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