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像个小丑
是的，他再次见到了那个怪人。
那日，他在店里看店，干一些杂七杂八的活。让自己忙碌起来，可以稍稍压制那股的心惊肉跳。无意间，他瞅到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即整个人如遭雷殛，呆立当场。
等他反应过来，像莽牛一般冲出门，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地寻找时，那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虽然他当时的行径像疯子一样，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绝不是疯魔后的幻想。
那竟然是被自己杀死在废弃工地、而后又不翼而飞的怪人。他竟然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街头。
那一瞬间，莫可名状的强烈情绪冲击着他的精神和肉体，他像是遭到高速列车的撞击，整个人进入意识空白的状态。
那股情绪混杂了太多相互矛盾的情绪。
首先是震惊。那人明明死了，怎么可能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这里？那是人是鬼？是魔是妖？
其次是轻松。既然他没死，那么自己自然就什么罪名都没有了。
轻松之后是喜悦，仿佛大病初愈，劫后余生，一瞬间什么心慌焦躁统统不药自愈。
然而喜悦又瞬间被一股浓到化不开的仇恨冲击到无影无踪。
他想到了这些日子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想到了天台上的那场嚎啕大哭，想到自己精神失常半疯半癫……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
无法形容那种愤怒。
就好像你被医生告知你得了绝症，就在你万念俱灰毁掉一切又喝下半瓶百草枯的时候，医生笑嘻嘻地告诉你，那只是一个玩笑……
他血压飙升，血气上涌，如果不是有天灵盖压着，他的血能泚出去把楼顶泚个窟窿，也正因为有天灵盖压着，他全身的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
当他回到店里，愤怒依然如烈火在全身每一个毛孔燃烧。
不行，就算找不到那怪人，也至少还有一个人知情。那就是小婉！她说那是一个骚扰她的长毛症患者，但事情肯定不是那个简单。她一定隐瞒了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冲出门去，全然不顾妻子出现在门口。
“上哪去？”阿丽问道。
“出租屋！”吴长海头也不回。
出租屋就是吴长海的另一套房子，里面住着年轻的女租客。而女租客与吴长海不正常的关系，阿丽也知道。
阿丽瞬间呆立当场。
她手上握着一根验孕棒，上面有清晰的两道红杠。
吴长海冲到出租屋，见到了几个月不见的小婉。而小婉正在阳台哼着歌浇花。
几个月不见，小婉面对突然出现、杀气腾腾的吴长海，竟然毫无意外之情，只是随口问道：“怎么了？”似乎两人昨天刚刚见过。
面对这个导致他生不如死的始作俑者，吴长海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上去把她掐死。
吴长海怒喝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瞒着你了？”
吴长海问：“那个长毛症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明明杀了他，他能活过来？”
小婉说：“你很希望他死吗？”
吴长海一愣，他当然不希望他死，如果他死了，自己现在还是生不如死的状况。可是自己刚刚的语气明明是愤怒于那个怪人没死。
吴长海感觉自己解释不明白，便直接问道：“他到底是什么怪物？你肯定没跟我说实话！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我说清楚了，他就是一个跟踪我的变态。别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跟踪狂，我是他的目标，我能了解他多少？”小婉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浇花。
吴长海一想也是。不过小婉给人的感觉就是“神秘”，她似乎总是什么都知道，却总是隐瞒着一部分。
吴长海突然想起那个夜晚怪人说过的话。
“可是，他说他是你的父亲，你是他的女儿。”
“他是神经病嘛，总是把我当成他女儿，总是骚扰我，有什么问题吗？”
吴长海哑口无言。他发现困扰他很久的疑惑，积攒了很久的怒火，来到小婉面前质问时，就会被她轻描淡写地化解。
但，他满腔的怒火和怨气还没有发泄。
这些日子他的恐惧、压抑、痛苦，以及见到怪人后的愤怒、屈辱，还统统没有发泄。
吴长海面容扭曲，一把拽住小婉，粗暴地将她拖向卧室，扔在床上……
吴长海自从去了出租屋以后，已经五天没有回家了。
吴长海老婆的心，也越来越凉了。
她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正在缓慢而顽强地生长着。
当时她为了留住男人的心，不惜从垃圾桶里捡来那条吞过一只人脚的怪鱼来吃。而今她成功怀孕，可是男人的心却没留住。
不过，她已经不再考虑把男人的心重新夺回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要他人还是吴长海，就不可能组成一个幸福家庭的。
这个时候她才醒悟，靠一个孩子留住男人的心是多么可笑。不过这时候醒悟已经晚了，幸福的家庭如空中楼阁，却徒留下一个可怜的孩子……
独自面对一个新生命，任何一个人都会陷入惶恐。她也不例外，不过她并不打算打掉他，因为她现在除了这个孩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这个孩子还是通过那样诡异的方式得来的。
她用心感受着这个孩子。虽然她也是第一次怀孕，虽然才怀孕没几天，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这个孩子有些……不一样。
她这几天特别喜欢泡澡，一天至少泡两次，不泡就感觉皮肤发干。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降低了不少，像是鱼或者蛇那样的冷血动物。
她嘴里时常发出一股怪味，刷牙也不管用，那股味道似乎是从肚子里冒出来的。像是腥气。
她经常做梦，几乎每夜必梦。
最多的梦，就是一个小孩一动不动地躺在灰蒙蒙的水底，左脚绑着红线绳。一条大鱼摇头摆尾地过来，在他周边流连游动。大鱼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最终，一人一鱼，一生一死，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大鱼游到小孩左脚边，张大嘴巴，把他整只左脚连同红线绳一起含进嘴里，尖牙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