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刮毛的剃刀
台风又来了。
这座滨海的小城,每年都要来几次猛烈的台风。狂风从海上袭来,裹挟着暴雨和雷电,肆意袭击着这座小城。像是更年期的老天爷在宣泄恶劣情绪一般。
九月份的这场雨可能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它来势汹汹,把夏天残留的一点余热毫不留情地一扫而光。这场雨过后,就是萧瑟的秋天和漫漫寒冬了。
疾风骤雨在大街小巷中呼啸穿梭,卷起地上的落叶飞上万米高空,然后急速坠下,轰然砸在吴长海和怪人的身上。
整座小城都在风雨中飘摇,但是两个人却一动不动,只是死盯着对方。
两个人终于相遇了。
吴长海记得上次他抠瞎了那家伙一只眼睛,但他并不知道现在那只眼睛到底是什么样子。两个人相距不过五米,但是隔着厚重的雨幕几乎看不见对方,只能看到一抹黑影。
吴长海注意到对方似乎在对着自己疯狂地叫喊着什么,但是雨声太大,他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不想知道对方喊什么,他只是想着怎么杀死对方……反正对方又杀不死。不料那人竟突然破开雨幕突至眼前,双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原来怪人喊完就冲了过来,只是雨太大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吴长海不甘示弱,也伸手死死扼住对方的喉咙。
一上来,就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一时间两人都呼吸困难,但是没人松手,也没人能够挣脱。
天空中惊雷滚滚,一个闪耀,天地霜白,照亮了两个人的脸。一个龇牙瞪眼,有如修罗,一个面目狰狞,宛如厉鬼。
吴长海终于看到了怪人的脸,看到了那只“眼睛”。
并没有眼睛,只有淌着污水、布满霉斑干痂的一个凹坑。
双方僵持不下时,怪人猛一提膝,狠狠击中吴长海裆部。吴长海只感觉全身一抽,身体整个儿僵住。
怪人趁机挣脱开,猛地向吴长海一挥拳,吴长海下意识向后一躲,似乎躲过了。但是他感觉鼻梁痒痒的,伸手一摸,发现雨水中带着血。
他慌乱中仔细一摸,发现脸上竟然出现了一道伤口,从左额头划过鼻梁直到右腮,不知道伤口有多深,可能鼻梁都划断了。
原来那挥来的不是一拳,而是一刀!
这家伙竟然动起刀子来了!
此时吴长海裆部的剧痛才传来,令他全身血管炸裂。
随之炸裂的,还有他的愤怒。
论年龄,论块头,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真打起来自己竟然会这么狼狈。
不就是比谁狠,比谁更玩命吗?吴长海咬牙冲上去,剧痛和仇恨让他发出了不像人的嚎叫,一脚将怪人单薄的身体踹翻在滚滚污水中,一脚踏在他拿刀那只手的手腕上,把刀子夺过来。
那刀不是水果刀,不是剔骨刀,而是一把刮毛的剃刀。
怪人刚要起身,吴长海一脚狠狠跺在他背上。然后揪起他的头发,用力拉起他的头,用那把刮毛的剃刀,割开了他脖子上的血管。就像杀鸡一样。
杀过一次人,最大的改变就是,再次杀人的时候,手更稳了,心更狠了。
失去了对人命的敬畏,他可以摒弃心里的恐惧与顾忌,专心致志于怎么终结对方。
管你是什么怪物,老子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十次,一百次!
血“咕嘟咕嘟”从伤口冒出来,淌到地上流成一道红,很快被大雨冲淡。
吴长海揪着怪人的头发,狠命砸向地面。怪人发出惨嗥,但终被风雨声掩盖。
吴长海砸完一下,停顿一下聚集力气,再砸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七下,八下……
不知何时,怪人的惨叫声停止了,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被砸死了……不,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呢?肯定是晕过去了。
结束了吧?吴长海抹了抹鼻子,鼻血还在不断流着。
吴长海左看右看,发现目之所及,是一条不知多宽的大河,浊流滚滚。虽然现在水刚能没过脚脖子,但是大雨还在倾泻,不知道最后能有多深。
吴长海环顾一周,终于发现了他寻找的东西——一个被挪开井盖、不断冒水的下水井口。不过距离有些远。
吴长海拉起怪人一条软塌塌的胳膊,拖着那脖子冒血的身体,一步一步向井口挪去。
这么大的雨,单单站在雨里都会呼吸急促,体力和热量消耗很快,更何况还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吴长海拖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他回头看去,怪人的帽子和口罩被冲掉了,长长的毛发湿漉漉地盖在脸上,缠卷在身上。
吴长海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走走停停,偶尔回头看去,怪人长长的黑色毛发已经卷上了他整个身体。
怪人的毛发也太多了点……按照这个数量,帽子和口罩应该兜不住。难道是刚刚开始生长的?这长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既然是“怪人”,那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从他疯狂长毛、死而复生来看,他根本就是个妖怪。
等吴长海把怪人拖到井口的时候,怪人全身都缠满了长长的黑毛,像一只黑色的茧。毛发不但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住,还长长地漂在了水上,足足有两三米长。
这些毛发绝不可能藏在帽子和口罩里,肯定是在刚刚拖行的这段时间内长出来的。
这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长吧……雨后的春笋也没有这么快,
吴长海不管不顾,将怪人头朝下扔进了不断冒水的井口。怪人身体沉了进去,但是长长的黑毛还是随着涌出的浊水往外冒,像是蠕动的触手一般。吴长海用脚把那些长毛往里踢了踢,却无济于事。他索性不管,在井口周围摸索了一圈,找到了井盖,奋力拉过来,压在了井口上。
吴长海做完这一切,直起身喘了口气。但是他还是无法忽略那些触手一般的黑毛。那些黑毛扭动着,似乎越来越长了,似乎在慢慢向他伸过来。
吴长海啐了一口,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