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缘来缘去,如何圆满?
‘静衡,见字如晤:
近日我觉得胸口发闷,时常头疼欲裂,我想我试毒已到了身体的极限,那日一个叫珩姬的女子来找我,他说你深陷楼兰,若不为他们试毒,你便会被杀死,我这一生在我青春年少时为了家族的利益,已经失去了你一次,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我知楼兰野心深重,即便我试药死了,他们也还会寻找更多试药的人,对大宋不利,若你见到此信,说明我已死,燕儿和仅儿年纪尚幼,他们身为皇子皇女在宫中失去母亲必定受人排挤,我不求他们能权利滔天,只求他们平平安安,望我死后,静衡能念及旧情,照看一二。我十五岁入宫,如今已二十二载,我仍不能忘记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不能忘记我们相遇的那片桃花林,静衡,这辈子我与你有缘无分,乃我一生遗憾,我走后,望君珍重,一生平安。
——芸芩。”
祁无觉此时早已双目含泪,静衡是他的字,芸芩进宫前一直喊的是他的字,可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祁无觉因哭泣而双肩颤抖,他眼神空洞的抬头看去,魏京见他如此上前拿过他手中的信,收回袖中,语气淡漠:“唐沛,我母亲因楼兰而死,与这一城百姓无关,,我母亲多年尸身不腐,是你盗出我母亲尸身安置在琉璃棺中,但你可曾想过,我母亲入皇陵安息才能有所归处,你让她在那冰冷的地窖之中,困了她七年,你怎么忍心让她变成游魂野鬼!如今你又以她的名义行如此残忍不义之举,我母亲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魏京见他不回答,神色更加难看,若是如他所以,那京城危已!
“唐沛,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便告知我疫病的解救之法。”
祁无觉缓缓站起身,面容哀婉:“二殿下,确实有一种解法,我徒弟的血可是好东西,但是京城这么多人,解药只有她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你!”魏京哑然,他没想到祁无觉居然疯狂到了如斯地步!“唐沛,陆姑娘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将她置于何地?”
祁无觉慢悠悠的走着,牢房中一片寂静,只有祁无觉缓缓一动脚步的声音。
忽然,房门外传来一声清冷的女音:“师傅,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魏京回头看去,陆莓莓一身鹅黄长裙,面容清冷犹如霜雪般,她长身而立,婉约娉婷,怀中抱着雁翅刀,神情决然。
祁无觉抬头看去陆莓莓面色苍白的站在牢房外,眼神空洞冷漠,祁无觉微微抬头看向冰冷的牢房,双目紧闭,最终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说道:“你父亲,哦,你那个养父呀,陆伯鸣派人杀的,他们本来就是楼兰之人,只不过你那个养父天性不喜杀戮,只借着走镖替楼兰传递消息,陆伯鸣就不同了,他一心想要复国,你养父不同意把你交给他,正好我三年前寻你寻到了临安,便有了一个计划,把你炼承毒人,这也是发挥你所剩无几的价值了,毕竟,你可以他们楼兰巫女的后裔。更容易成功!”
陆莓莓面容如罩寒霜,语气冰冷:“陆伯鸣一开始并不知道曼鹞藤的事情,我父亲的鱼人泪是被你拿走的!”
“是!”祁无觉并不遮掩,“本来我还想着种出曼鹞藤后,再一起炼制解药,只可惜解药的材料并不齐全。”
“鱼人泪、避水珠、还有混元伞里有可以破解曼鹞藤的原料,你们要得到他们就是为了最后确保自身安危,可避水珠被我藏起来了,你们找不到,对吗?”
陆莓莓语气平淡,这一切都是楼兰的阴谋,从父亲得到人鱼泪,再到祁无觉已药王谷的疾病要挟其拿出避水珠,再到珩姬让野利荣和盗取六合塔中的混元伞,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京城大乱,楼兰一面依附西夏,一面潜伏大宋,挑起两国争端,他们从中渔翁得利,真是好算计,大手笔!
祁无觉神色暗淡,嘴边浮出一丝嗜血的笑意:“本来是这样的,忘了,还有定风珠,这个东西在梁后的手中,你得不到!不过楼兰利用了我这么久,难道不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吗?他们也要死!我早就在给他们的曼鹞藤里下了毒,楼兰一个都跑不掉!”
祁无觉冷血的眼眸之中宛如利刃一般凝视着陆莓莓,声音宛若铁石:“陆莓莓,你也不该活在这世上!你是我这一生的败笔,我每次看见你都想杀了你!若不是你还有那一点点价值,三年前,我就应该把你杀了!”
陆莓莓见祁无觉神情癫狂的说出要杀她的话,忽然笑了起来,“多谢告知配方,我就不陪你们了,现行告辞。”
“你没有人鱼泪,没有定风珠,曼鹞藤的毒,你解不了!”
陆莓莓嗤笑的睥睨着祁无觉:“忘了告诉你,定风珠野利荣和已经从梁后那里拿给我了,至于人鱼泪,我早就拿到了,你觉得自己藏的很好吗?”
“什么!陆莓莓,你是不是开了芸芩的灵柩!该死!你该死!”祁无觉的喊叫声从背后的牢房中传出,凄厉如恶鬼,半晌,空中似乎传来一句若有若无的女音:
“原来,人鱼泪在云贵妃的琉璃棺中,多谢。”
祁无觉颓然倒地,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他没有救活芸芩,也无法让一城之人为她陪葬,自己被楼兰骗了七年,他是罪人!罪人呐!
祁无觉大喊一声,如癫如狂,他起身飞快的撞向石墙,结束他如魔一般执念的一生,再也等不到那个叫他静衡的少女,他空洞的眼中似乎又出现了一片缤纷漫天的桃花林,林中有一位粉衣少女,她独立与桃花树下,一袭墨色青丝幽若绸缎,她那双灵动的桃花乌眸那般炙热的望着祁无觉,娇嗔道:“静衡,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又迟到了!”
祁无觉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瞳孔涣散,嘴中喃喃:“芸芩,我来了。”
这世上有很多人,有人擦肩而过,一辈子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有人驻足停留,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有人交集缠绕,最终天各一方。
缘来缘去,如流水如海不留痕迹,如冬雪融化之后荡然无存,有人为了握住那一片温柔的雪花,最终化作流水潺潺而去,不再回头。
爱,是执念吗?
她离开了,从未想过那少年为自己复仇,而那少年却心心念念再次见到她,为了再见她,把自己变成了恶鬼,把人间变成了炼狱。
值得吗?
对于祁无觉来说,或许值得,可代价太大,他也无法再得到芸芩的回应,一生凄苦惨淡,迷失自我。
可若是没有爱,便没有了那些令他如痴如狂的美好回忆,缘来缘去,如何圆满?从来没有答案。
三年后·京城开封
正逢上元节,雪落京城,一片银装皑皑,梦幻朦胧。
一批从临安押镖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开封,红色锦旗上大大的‘万贺镖局’四个大字,迎风飞舞。
队伍后面是五六箱朱红木箱沉甸甸的,披着封条,押运的正是临安州供奉给官家的生辰纲,这生辰纲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传出来了,可万贺镖局押送,没有人赶有动作,本来预计一路上的麻烦,要二十几日才能到达开封,没想到十五日便到了。
万贺镖局队伍的前头,有一位身披雪色狐裘大氅的少女,束发飞扬,英姿飒飒,怀中佩刀刀鞘雕虎盘龙,好不威风。
正是陆莓莓!
她身边另一匹高头骏马上,一位丰神俊逸的黑衣少年,他双目炯炯,高鼻薄唇,嘴角微微扬起,正是陆年。
陆年对陆莓莓笑道:“姐姐三年了,你都不来开封,偏偏走这一镖,莫不是想要见谁?”
“知州下的令,又给了翻倍的赏钱,为何不来?平日里也没什么大单可做,这一单够镖局躺平吃几年了。”陆莓莓红唇轻笑,陆年撇嘴道:“哎,我可真为魏大人抱不平呀~都三十的人了,还不婚配,都快成开封的老光棍了!”
陆莓莓面色一红,白了陆年一眼,陆年连忙闭嘴,但见樊楼时又对陆莓莓道:“一会儿将生辰纲送入礼部,今日正是上元节,姐姐可否陪弟弟在樊楼大吃大喝一顿?三年前着急离京,弟弟我可以一次都没来过。”
陆莓莓扬唇答应了。
开封樊楼·酉正
上元节开封当日取消宵禁,街头人流穿梭,车水马龙,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