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蛛丝马迹
黑丫和骑行队关系,似乎处得不错,亲热地称呼周翀为哥哥就是佐证。
反证周翀人品可见一斑,到哪里都沾花惹草的。一大堆的妹妹。
亦或是对他抱有成见吧,他的任何言行,我都能挑出刺来。
从中黑丫提供的信息中,我提取到了有用的信息。
我大喜过望,想不到,这么快有了丁凌凌的消息。歪打正着!不虚此行!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来,曙光就在前头了。
“俺想起来了。好像是那天,队伍走了以后,她一个人到俺家吃洪荒(方言:晚上)饭。那小闺女儿,真是个娇气人儿。嫌俺做的饭不好吃,尝了一口就皱着眉撂筷子,说不想吃了。唉,娇小姐,真不好伺候。俺还是喜欢你这样皮实的闺女!”黑丫妈撇撇嘴,摇摇头,露出不欣赏的神情。
丁凌凌也吃过黑丫妈做的饭,她的反应,我感同身受。
别说丁凌凌了,我也是硬着头皮,勉强吃下她炒的“咸菜”。每个菜都打死卖盐的了,齁咸!
丁凌凌比我更口淡,更挑剔,无怪乎吃不下。
丁凌凌给我打最后一个电话,是七月二十七日的夜里。
据黑丫母女提供的线索来看,晚饭时她是在黑丫家里的,晚饭后一个人去了庆子的店里住。
“她当时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我问。
“她没事,好好的。”黑丫斩钉截铁。
没事?好好的?
真是那样的话,深更半夜的,丁凌凌给我打那通吓人的电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黑丫母女的说法,骑行队是在二十七号上午走的,丁凌凌晚了一天,是二十八号一大早离开的。
这中间,丁凌凌有十几个小时是独处的。
“她离开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我问黑丫。
黑丫摇摇头,“俺可不知道!”
“你能确信,她离开那天,一定是二十八号吗?”我仔细梳理,脑子里反而一团乱麻。
“应该是——其实,到底是哪一天,俺也记不清了。俺只记得,队伍走了后,她自己又住了一晚。至于后来,她去了哪里,俺就不知道了。她没跟俺说。”黑丫无所谓地说。
黑丫不认为丁凌凌会出什么事,她把我的紧张,看成大惊小怪,没事找事。
旅店从来不登记的弊端,显露出来。连客人哪天住店,都没留存记录,无法查询。
“但是,俺敢保证,她住在店里的时候,人是好好的。她离开了,俺就没法保证了。”黑丫言之凿凿。
“庆子家的店,都开了二十来年了,从没出过事。你那个同学,说不定自己跑去哪儿玩了!你放心,不会出事的!俺敢打包票!”黑丫妈妈附和黑丫说。
她们母女,都觉得丁凌凌绝对不会出事。她们似乎对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有无与伦比的信任感。
“她住在店里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她说过什么?”我将信将疑,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一个劲儿缠着黑丫问东问西。
“没听她说过。她不太喜欢跟俺说话。俺也不愿意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过,俺看见她偷偷哭了几次。好像和骑行队里的什么人闹矛盾了。”黑丫虽然有点不耐烦了,但仍然配合我回忆。
从黑丫的话来分析,从二月二十七号到二十八号离开店的这段时间,丁凌凌是安然无恙的。
难道,丁凌凌这家伙又在跟我开玩笑?
以我对她的了解分析,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丁凌凌鬼点子贼多。跟她一个宿舍三年,我经常被她的恶作剧搞得头疼。
那个午夜电话,或许是丁凌凌在搞鬼。
我傻兮兮的,为她担心,为她颠簸,为她受罪,还住
进荒村旅店来喂蚊子,吃难以下咽的齁咸饭菜。
丁凌凌在学校时,也经常爱耍弄人。可那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如若又是她的玩笑,未免太过分了!
如果证实一切只是玩笑,我要亲贤人,远小人,考虑和这个损友永远绝交。
记得有一次,我俩一块在学校游泳馆游泳。
我游泳技术不错,正游得起劲儿。
忽然瞥见,丁凌凌在水池另一端挣扎扑腾,身子一起一伏,头在水中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呼救:“救命——”
我吓坏了,拼命往她身边游。我猜测,她或许是腿抽筋了。她的水性不亚于我的,要不是出现意外状况,她不会因水性差而呼救的。
我奋力游到她身边,把丁凌凌托出水面,然后拖着她沉重的躯体,拼命往岸边游。
最后,废了好大劲儿,才拖拽着她上了池岸。
上岸后,我累得虚脱。
丁凌凌眼睛闭得死死的,好像已经没了呼吸,任由我摆布。
我几乎吓瘫了。慌忙把她放平,打算实施人工呼吸抢救。
我掰开她紧咬的唇齿,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这可是我的初吻!
我赴死一般,嘴唇凑上去,还没挨到她。没料到,她蓦然睁开眼睛,诈尸一样。吓了我一大跳。
她却扑哧笑了,嘴里的水喷了我一脸。
我懵了,往后跌坐在地上。她却笑崩了。我才豁然明白,她是耍我玩呢!
还有一次,是大二放寒假的时候。
我正在家享受美好假期。她发短信给我,说她正一个人在街上瞎逛,没留神,钱包被小偷顺走了。
她可怜巴巴问我,能不能微信转账,给她点钱,给点回家的路费也行。
我没有犹豫,把银行卡里最后一点钱都给她转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我接到了丁凌凌一个语气焦灼的电话。
她告诉我,她的微信号被盗了。万一有人冒充她索要钱物,让我千万不要上当受骗。
我已经上当受骗了。嗟叹唏嘘,欲哭无泪。
虽然损失的不多,可毕竟也是我老娘的血汗钱啊!
我一向自诩是火眼金睛,聪明绝顶,万不会被骗子蒙蔽。我甚至还曾嗤笑过那些受骗人的智商,讥笑过还网络骗子的伎俩幼稚。
真是枉费了老娘多年的防骗教育。
在丁凌凌这里,我开辟了第一次被骗钱财的先河。
我万分懊丧捶胸顿足的时候,电话那端的丁凌凌,忽然一声爆笑。
她憋不住,笑得肆无忌惮,那叫一个得意。
我一下子咂摸过来:又被这家伙愚弄了。我极其懊恼。我怎么就那么愚蠢,那么容易轻信她,又轻易上了她的当!
丁凌凌就是接二连三喊“狼来了”的调皮鬼。
我和同宿舍的人,如此这般被她戏耍,不胜枚举。
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否则,人家也会怀疑我的智商!
好了,这次被戏耍得更是厉害,竟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她。
好你个丁凌凌,我算是服了你。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我要亲好人,远损友!看我以后还信不信你,帮不帮你!
但是,我决不能让丁凌凌知道,我终于第N次上了她的当。不能让她再得逞,嘲笑我。我让她得意不成。
以后,就和这个二百五绝交!什么好友,简直是我的克星!
在黑丫家吃过晚饭后,我没有立即回客店,而是边帮黑丫妈妈收拾碗筷,边和她聊闲天。
黑丫住家里,不住店里。今晚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就我一个住店的。我有点害怕。
我把自己的顾虑跟黑丫妈妈说了。
“甭发怵。庆子忠厚老实,有他在,啥事都妥妥的!俺们这地角,从来没出过事!人都好着呢!”黑丫妈安慰我。
我发现,这里称呼人时,总习惯在人名后加上个“子”,做后缀。
按照这里的惯例,我名字夏阳,该怎么加后缀?夏子?夏子和瞎子谐音!呸呸,不好!丁凌凌就叫钉子!这个好!周翀就叫周子。周子,肘子也!有趣!
我一通胡思乱想,不知道怎么,又联想到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周翀身上去了。
“婶子,怎么没见庆子哥家里人?他家里人不住店里吗?”我问。
要是庆子家有个女人在,我心里多少会安稳些。现在,旅店里就我一个女的,我心忐忑!
黑丫妈妈说:“庆子家没别人了。跟你说,可不要告诉别人。”
这句话,概是八卦者的口头禅了。
“跟你说啊,庆子娘是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二十年前就跟野男人偷蹽了。临走,连个话都没留。狠心地扔下了那时还在上学的庆子。俺们这地角,女人跟别人跑了,丢份啊!他爹觉得没脸见人,不敢出门,后来就憋屈疯了。现在,他爹一个人住在店后面的院子里,不愿意见人。俺有二十来年没见着庆子爹了。”
黑丫见她妈唠唠叨叨不停口,干生气没办法。
我明白,黑丫是不愿意她妈,跟外人提及庆子家的陈年旧事。
“他娘走的时候,庆子才十几岁。学也不能上了,接管了他爹妈的大车店。可怜啊,那时候,庆子还小。这些年,庆子一个人风里雨里,身边连个缝衣服、做口热乎饭的人都没有,日子过得恓惶。”黑丫妈妈假装看不见黑丫制止她的眼神,口沫横飞。
“他没娶老婆吗?”我问。
“唉,快别提这事了!提起来更堵得慌!”黑丫妈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