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树巷：第30节：花树
宁城的深秋非常寒冷，但此处园林布局精巧，向阳的山坡上，日光斜照，颇为和暖。
列山盯着她，细看呼吸与指法。只见她左手高，右手低，纤指跃动，撮唇吹笛，红唇饱满圆润，呼吸微微可闻，一颗心突然呯呯乱跳。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平息了身体的异样反应。
李悦似无所觉，吹了一曲《兰花花》。这曲子经她反复推演，改动了几处，与原曲颇有差异，节奏更缓和悠长，也更为深情和悲伤。
她吹奏得极为投入，一遍又一遍，已经忘了在向列山示范。每吹奏一遍，某些细节都微有调整。
一连吹奏十多遍，李悦才停下来，取出曲谱，记下方才的改动。
女孩认真工作的样子纯美动人，列山不敢多看，避开眼光。
“好了。”李悦大声宣布，“《兰花花》差不多可以了，我对主题音乐也真正有了感觉。再找些资料，我要创作一首协奏曲。”
对列山道：“昨天是万圣节，家里给我寄来好多礼物，有一箱子唱片。明天晚上，我们放来听，你帮我参谋一二。”
两人走出树林，发现周围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站在山石旁，小树下。许多人看见列山，露出隐隐的敌意。
列山猜想，他们方才都在倾听李悦的演奏，没敢走近打扰。自己就近欣赏，又让一些人妒火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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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3日，晚。
晚饭后，回到三师司令部，李悦从宿舍取了一个箱子，是一台留声机，带到练武场平房。
似乎受了《兰花花》的影响，李悦所选的几首曲子，或长笛，或小提琴，曲调均偏向忧伤。接连播放了几首名作，她和列山都不满意。
李悦又拿出一张胶片，放在留声机上。
这是一首优美的女声歌曲，既不是长安语，也不是罗马语，是一种奇怪的语言，列山一个词也听不懂。
然而，从第一句，列山就能听出深深的悲伤，深深的爱恋。
特别是每一节的最后部分，有一段轻柔的合声，似悲叹，似吟唱，低徊往复，悲伤之中带着期许和希望，一层一层地渲染。每当以为情至深处，已无从言说，却又从灵魂深处涌出更执着、更炽热的爱恋，直抵人的心底。
这种一往无回的深情，让人无由地心中很痛。一曲终了，列山已是泪流满面。
许久，列山的心情略略平复，问道：“这是种什么语言？”
李悦道：“旧文明的后期，人类世界流行的语言主要有两种，一是长安语，一是罗马语，其他的小语种渐渐无人使用。旧文明毁灭后，这些小众语言都湮灭于历史之中。这是考古挖掘中发现的一首曲子，古语言学家考证，是旧文明时代东洲某个岛国的语言，现在已经无人使用。”
列山道：“这首歌唱什么，已经无从知晓吗？”
李悦解释说，古语言学家只能辨识一部分句子。后面的合声部分，大意如下：
花瓣如雪，簌簌地从天空飘下。
未来永劫，时光之河奔流不息，
终有一日，愿再次诉说美梦，在这棵树下。
勿忘那飘零之际的美丽，为凋零而盛放的花。
若得新生，仍会将你寻觅，
纵使你无从忆起，你我必定辗转重逢于这棵树下。
……
“这是一种什么花？”
“也许是樱花，也许是杏花，也可以是槐花，一种容易凋零飘落的花。”
列山一时痴了，“人生也像鲜花一样，凋零之后，还会重新绽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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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槐树巷》剧本的文字部分，钟山和列山已经全部完成，约两万三千字。
他们把剧本誊抄了三份：一份给李悦工作用，一份准备提交宣传队讨论，一份留下自己研究修改。
每天上午，列山正常听课，下午在练武场指导学员。
列山在文化班已是凶名赫赫的人物，在练武场上却颇受欢迎。跟他对练压力极大，进步也极快。
列山的收获也非常丰厚。他用了一个月时间，从藏经阁学习了十多种刀法，三种枪法。指导学员的时候，正好磨练这些新学的武功。
有时候碰上用同一种刀法的对手，真正互相切磋，收获更大。
晚上的文化课，列山已经不用参加，偶尔进教室一观即可。
钟山真正下了功夫，各种招式一一尝试，学员们的学习热情高涨。
李悦这几天更加辛苦，抽出一切时间写她的协奏曲。
来基地时，她带着长笛，时时试音。回到三师，则用小提琴演练。
11月6日，李悦完成作曲，三个人把剧本和乐谱交给宣传队，梅莉队长让苏杭等人传阅，提些意见。
如果大家觉得不错，再提交三师军政部宣传科审查。
这天下午，军区的军政部调查组派人到三师，请相关当事人一起开会，讨论对干部科副科长科克等人的处理意见。
列山再次来到干部科，正是第一天报道时的办公室。干部科科长孙维向他介绍了军区军政部干部处副处长诺玛等人。
这次事件牵扯到干部科的五名同志。列山只认识副科长科克，以及伍德和鲁边。他们三人交待的一些事情，又扯出两个人。
武者禁锢锁的使用程序很严格，有专人管理，科克与他们串通，才能违规使用。干部审查的问询记录有严格的规程，档案管理人员也有颇多违规之处。
这次调查暴露出干部科很多问题，把孙维科长闹了个灰头土脸。
诺玛作为调查组的组长，向列山简单介绍了调查结果。军区的调查很细致，也很公正，整个事件的过程和细节全部搞清楚了。下一步将由军区会议决定处理结果，但要事先征求各方面的意见。
他们向列山通报了调查结果后，询问列山有什么意见。
列山想了一会，“我想见一下科克同志。”
孙维问：“见他干什么？”
列山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几个没出息的家伙。”孙维似乎知道些情况，但不想细说，摆摆手，“想问就问吧。”
科克五个人全部在隔壁办公室，孙维领列山过去。科克见着他，脸色平静，列山眼尖，能看到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