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树巷：第31节：剧本审查

列山问道：“科克同志，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针对我？”

科克仍然毫无表情，“海州的斗争形势非常复杂，战情紧张，麻家军余孽的叛乱时有发生，有大量的潜伏特务。我们犯了主观主义错误，夸大了我军内部的敌情，对你的审查过于严厉。”

列山问道：“没有别的？”

科克涨红了脸，“当然没有别的。敌人非常狡猾，我们必须细致深入地调查每个可疑之处，每个可疑之人。”

“我明白了。”列山对孙维道：“孙维同志，我的话问完了。”

回到原来的办公室，孙维道：“海州胜利之后，我们的工作松懈了，对干部的教育也松懈了。但是，这些同志工作多年，对组织是忠诚的，我们要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

接着，又热情地对列山道：“列山同志，你在特训基地的成绩我们听说了，表现非常好，为我们三师争了光。你这样的青年，我们会重点培养。回去之后，认真学习，努力工作，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和培养。”

然后，孙维站起来，作势要送列山回去。

列山也站起来，对孙维和诺玛道：“孙维同志，诺玛同志，我可以说一点我的意见吗？”

诺玛三十多岁，中等个，长相普通，虽然是女子，但表情很严肃，很有威仪，坐在桌子后一直不怎么说话，这时才说道，“可以。”

列山不管黑着脸的孙维，慢慢道：“他们跟我谈话的时间很长，我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他们带着深深的恶意。他们不是犯了什么主观主义的错误，而是深文周纳，恶意构陷。为了让我承认他们给我制定的罪名，他们开始逼供，不让吃饭，不许睡觉，要给我上禁锢锁。刚才我又跟他们谈了，他们没有表达任何诚意，对自己的错误没有任何认识。”

诺玛一直听着，仍然不说话。 

列山接着说，“我不知道组织上将如何处理他们，但我有一些顾虑。科克这样的人，放在干部科这样重要的岗位上，对我们的事业损害非常严重。如果将这些人下放到基层去工作，也不能让他们作负责人。那怕只领导一个人，也会害死这个人。”

最后，他总结道：“这样有奇怪想法的人，坐在办公室是治不好的，只有放在基层锻炼才行。比如，给他一把鸡腿撸子，对面有一百个马匪，然后问他，你为什么不冲上去消灭敌人？这个问题，坐在宁城温暖的办公室，是回答不了的。”

列山敬了军礼，走出干部科。从这些人的表情看，他把司令部机关的人得罪完了。

“我是武者，可不是混机关的，”列山怏怏不乐，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回到宣传队，钟山兴奋地告诉他，剧本已经在宣传队传阅，梅莉、亚里斯、苏杭对剧本的评价很好，认为这个题材正是海州的斗争形势所需要的，以海州故事教育海州群众，效果更好。

剧本的情节和文字都不错，他们只提了一些技术性的建议。对李悦的协奏曲评价特别高，认为她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创作出这样高水平的作品，非常了不起。

现在，剧本已经送宣传科，一旦审查通过，宣传队今年冬天就可排练演出。

这真是个好消息，列山的郁闷稍减。

11月7日，星期二，列山照例去藏经阁。

在特训基地，他的武功得到学员的高度认可，让列山更为狂热地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习武。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功高就能得到尊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宁城的天气很怪，夏天雨水颇多，而冬天极少下雪。

今天从早晨开始，天就阴着，寒风劲急，路上行人稀少，来藏经阁的军人不多。

习武贵在坚持，用这个“贵”字，就表明能够坚持的人极少。

下午，天上开始飘雪，时下时停，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晚上，列山在基地吃晚饭，再见着钟山，却听到一个坏消息，剧本的审查没有通过。

宣传科质疑剧本的主题。麻伯访逼女学生当姨太太，这个题材在当前的形势下，很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

列山大为诧异，钟山解释一番之后才明白。

问题绕回到“二五八团”规定。有的地方为了解决一些中高级干部的婚姻问题，由组织出面做工作，撮合女同志跟这些干部的婚事。这些女同志，多数正是刚参加工作的女学生。

有的地方，工作作风比较生硬，或相当粗暴，把一些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给动员着结合了，在群众中影响不大好。

他们的剧本偏偏写了个女学生，有人认为是映射或讽刺这项工作。

还有人提出，麻家军在海州罪行累累，为什么不写别的更重要的题材，单单写这个，是什么居心？

列山的第一反应是非常生气。

这些理由太过荒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怎么能硬扯到一块？

然后，他感到一种傲慢的恶意。他的行为连累了两位朋友，使他们的劳动成果付诸东流。

投入全部热情的作品，变成了废纸，两个人的心情非常坏。但是，说了几句，两个年轻人都不想说话了。

多说无益，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钟山去上课，列山却在基地到处瞎逛，还是不甘心。

找谁求助？

亚瑟副师长？他不管这一块，会让他为难吧。

直接找路平主任？只见过一次，好像太过冒昧。而且，这次真要找了他，就是把宣传科往死里得罪，以后还能搞创作吗？

列山在练武场打拳，练刀，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回到三师司令部，不知不觉又走到练武场。

空旷的山坡上，白茫茫一片，寂静无声。

风刮着雪，天上地下无处不在，带着漫天寒气，扑在脸上，钻入脖颈，让列山从心里觉得冷。

练武场边上的房子，烟囱冒着淡淡的烟气，是唯一让他感觉温暖的地方。

列山踏着薄雪，走到近处，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走到门口，手指已经触到门扇，犹豫一下，停了几秒，又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