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树巷：第34节：座谈会
星期六下午，钟山、列山和李悦三个人，离开特训基地，一起进城，赶到军区大院。
座谈会在军区文工团的排练大厅举行。
三师军政部主任凯里，带着宣传科的全部六个人参加会议。三师宣传队的正副队长，主要的创作人员，也都来了。
军区宣传处来了六七个人。军区文工团则到场二十多人，团长海风，创作组和一些主要演员都到了。
让大家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军政部路平主任也来参加座谈会。
《槐树巷》的剧本和曲谱，油印了七八份，众人传阅。实际上，几个部门的人，星期四已经收到油印件，许多人已经看过。
军区宣传处处长林双同志主持座谈会。她简单介绍了情况，让大家随意发言讨论。
会议有点冷场，一时没人说话。
林双直接点名：“请三师宣传科的同志先说吧。”
三师宣传科科长秦贤沉着脸道：“今年五月，大本营宣传部停演宣扬卖国主义的反动电影《皇宫秘史》。我们认为，对文艺作品的思想性应当严格把关。《槐树巷》的女主角叫阿米娜，这是一个西域部族女性常用的名字。西域部族的婚俗与中原部族差异很大，剧中涉及他们的情节，可能让他们有种受到冒犯的感觉，所以我们认为暂时不要上演为好。”
列山明白，剧本提交后，他们非常傲慢地讲的那些意见，什么讽刺组织上给干部找对象之类，只是口头上说给梅莉队长，写出来都不好看，更不要说在大会上讲了。
但宣传科长张伟提到《皇宫秘史》的禁演，却颇为恶毒。
《皇宫秘史》是香江一家公司拍摄的电影。目前香江仍由布列登管辖，东土共和国尚未收回主权。
当初，东土国最主要的官方报纸曾数次刊登此片的广告，措辞比较夸张：“永华公司，赫赫无比，荣誉伟构，绝代超华，古装宫闱，历史巨片。群星云集，演员数千，众力合作，摄制年余。”
这部电影在内地上映后，因为制作精良，场面宏大，得到广泛好评，票房极好。但不到两个月，此片就被有关部门宣布“停映”。
列山没有机会观看这部电影，但大致知道剧情，讲旧王朝末期帝后之争的故事。据传，大本营宣传部电影处认为，这部电影颂扬西洲列强，污辱东土的义拳，是卖国主义电影。
多年以后，人们才意识到，《皇宫秘史》“停映”事件是东土国文艺界一件天大的事情，影响极为深远。从此以后，所有的电影、小说、戏曲、音乐，都会受到严格的审查。
在这个事件中，有一个人悄然登台，以后会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直到某个时间段成为文艺界的主宰。
当时，香江的狭小市场根本无法支撑其电影工业，仍以东土大陆为想当然的目标市场。这部电影被禁，使这家公司损失惨重，最终倒闭。此后，香江电影产业艰难转型，所拍的电影，大陆观众再也无缘见到。直到三十年后，两地的电影市场才再次打通。
这些事情，正在参加座谈会的列山当然无从知道。对部队文艺创作者来说，作品从来都会受到严格审查，并不会感到不适。他们所要讨论的问题是，审查中什么样的作品应该通过，什么样的不应该通过。
林双道：“宣传科的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或建议？”
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志道：“麻家军在海州罪行累累，首先应当写他们对工农的压迫，可写的题材很多。这个戏写些师范学生，广大群众很难有共鸣。”
林双再问，三师宣传科又有几个人发言，与前面两人的意见大同小异，翻来覆去重复这两条理由。
林双道：“你们没有其他意见，就听听其他同志的意见吧。”
军区文工团的团长海风先说：“我昨天找来曲谱仔细看了，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品。想不到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就写出这样优美感人的协奏曲。说实在的，剧情部分有点稚嫩，但也非常好。有些地方写得很真实，很细腻，让我回想起自己的学生生活。主题符合海州当前斗争的需要，反映了当地人民的生活。”
接着，有些激动地道：“刚才有的同志说，学生生活不能引起群众的共鸣，我不能同意。秦腔里面才子佳人的故事，帝王将相的故事，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现代青年的故事，为什么不能引起共鸣？更何况，强逼女学生当姨太太这种故事，凡是受压迫者都会有共鸣。”
梅莉抢着发言，“反映工农受压迫的戏，已经有了《白发女》，到处都在演，已经演了好多年。我们自己创作出青年学生受压迫的故事，拓展了文艺宣传的空间，不是很好吗？海州工农遭受压迫的故事，我们也应当创作，但不能由此否定这个戏，不能因此说，不应该，或不允许写青年学生受压迫。”
有的同志指出，戏中的女主人公用了西域部族的名字，就会引起他们的误解，实在是过虑了。麻伯访臭名昭著，祸害了无数妇女，可不分什么部族。海州人都知道，这个王八蛋连自己家的亲戚都不放过。
接着，许多同志开始真正地提意见，这个情节有点薄弱，可以如何加强；那句台词有点问题，怎么改更符合人物身份。
钟山听得十分佩服，飞快地记下来。
海风笑道：“这么好的戏，军区文工团今年冬天就可以排练。”
梅莉跳起来，“海风同志，你不能跟我们抢，一旦审查通过，我们宣传队就会排练。”
会场一下子静下来。今天这个座谈会，真正要解决的是审查问题。从现在的情况看，是解决为什么审查不通过的问题。
林双道：“时间不早了，大家谈得差不多了。现在请路平同志发表指示。”
路平慢慢道：“指示谈不上，我也喜欢文艺，就从一个文艺爱好者的角度说几句。我听过一句话，剧本，剧本，一剧之本，剧本是一部戏的根本。多数同志看了剧本，支持这个戏，认为是一部好戏，我同意大家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