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树巷：第53节：过年

列山回宿舍睡了几个小时，七点起床，吃了早餐。

昨天安排的进城活动，游行，扭秧歌，全城欢庆，全部取消。

宿舍里太冷，列山跑到练武场，练刀，练拳，然后在平房里裹着毯子，小睡一会。

中午，按时去食堂吃饭。

城里已经完全恢复，很多人商量着去逛街，李悦和一群女伴也去了。

列山知道西北的情形，绝大多数伙计，也包括大部分掌柜的，一定要回乡下过年。今天所有的铺面都不开门，进城去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想瞎逛，吃完饭后，又去练刀，练拳。等着吃晚饭的时间，去找钟山，两人讨论了一会《海州控诉》的写作。

晚餐时，李悦她们回来，果然觉得很没意思，什么店也没逛成。

正觉得这年过得有点无聊，凯文过来，军区的杰森副参谋长下午打来电话，要列山和李悦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去找他。

列山和李悦面面相觑，不知道有什么重要任务。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二早晨，见着杰森，才知道要去拜访麻叔谋，同去的还有军区的安迪宗师。

麻叔谋的家，宁城人叫“麻三公馆”，列山的同学刘正曾指给他看。这院子虽然称不上豪华，也颇为讲究。院子很大，布置得极为舒适精致。

麻叔谋热情地招呼安迪和杰森上炕。炕桌很大，摆满了各色吃食茶点。

地下却是西式布置，南北两边摆着两对沙发，中间一个大茶几。麻叔谋的几个晚辈弟子陪着列山和李悦。

茶几上摆满了吃食茶点。

有花生、核桃、柿饼、葡萄干，还有西北一带流行的油香，是油饼、麻花和油炸的各种小点心。

茶是盖碗茶，里面放了枸杞、桂圆、红枣、包核杏，加上冰糖。

有一种油香是用烫面做的，又薄又软，撒上白糖，趁热吃，非常可口。

三位长者在热炕上说些西北武林掌故，列山和李悦喝着茶，吃着各色食品，听得津津有味。

言谈中，有时涉及麻家军这些年的作为，提到列山他们创作的《槐树巷》。麻叔谋对麻伯访深恶痛绝，讲了他这位大哥的许多恶行。

这些事情外人无从知晓，只有麻家高层深知。关于当年卓氏灭门一案，麻叔谋也补充了一些内幕。

中午，麻叔谋宴请安迪和杰森。

手抓羊肉，牛肉夹沙，黄焖羊肉，炖蹄髈，一道一道大菜端上来，列山和李悦吃得极为尽兴。

喝了几杯酒之后，三位长者兴致更好了。

毕竟是武者，又到麻家的练武场，三人互相切磋了几招，又分别指点列山和李悦。

下午五点，杰森告辞，麻叔谋苦留，又要设晚宴款待。鉴于共和军的纪律，几个人没有继续留下大吃大喝，各自回家。

正月初三上午，杰森又带着列山和李悦去拜访佛门高手。这一次，安迪作为宗师，就不去了。

于是，列山和李悦品尝了兼具高原部族和佛门特色的茶点美食，顺便与佛门高手切磋武功。

初四到初七，杰森一直带着他们拜访海州武林名家。

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去的地方都有精美的食物，列山和李悦遍尝海州美食。

再然后，正月初八，他们的美食之旅戛然而止，因为《槐树巷》再度开始演出。

今年春节比往年晚，年后尤其暖和，白天可以露天演出。

军区安排剧组初九在宁城演一天，然后去四郊巡回演出。剧组在初八排练一天，温故而知新，于初九下午，在宁城的小校场演出。

戏开演后，列山提出，小校场环境复杂，他去警戒巡逻。主要是不想在后台傻呆着，想在戏台下面看看演出的效果。

今天来看演出的有三师一团的几百名战士，他们整齐地站在右边。另一边是来自机关和工厂的干部群众，也有几百人。外围还有很多自发聚集的人，散乱地站着。

站在广场上，列山立刻发现，演出的效果并不好。

小校场上相当嘈杂。

天气仍然比较冷，看戏的士兵站得比较随意，要不断地活动手脚。

另一边的干部群众就更加随意，抽烟的，嗑瓜子的，小声说话的，时不时跺脚的，声音就有些大。

外围的观众更乱了，有小贩窜来窜去卖零食，小孩子跑来跑去玩得高兴，乱糟糟的。

也就是说，除了最前面的一小部分观众，别的人根本听不清演员的台词。

列山这才知道传统戏曲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比如，秦腔不但唱腔特别大，简直是吼着唱，而且念白抑扬顿挫，事实上声音很大，这样观众才听得见。

同时，他才真正明白，这几年从秦北边区流传过来的几部戏为什么要编成歌剧，也是为了观众能听得见，露天演出效果好。

《槐树巷》是新戏，对白如果跟电影比，有明显的舞台腔，被人诟病。可是跟传统戏曲比，就比较贴近生活，没有扯着嗓子喊，露天演出，声音太小。

刚开始，列山头上直冒冷汗，自己真是太无知了。接着，又马上明白了，除了他这个文艺新兵，愣头青，海风团长他们肯定知道这一点。

年前的演出结束后，《海州日报》登了《槐树巷》的剧本，又在一篇又一篇评论中不厌其烦地分析剧情。

这样反复剧透，对电影是不折不扣的灾难。但是，现在小校场的观众，都大致知道剧情，有几句台词滑过去，基本上不影响往下看。

至于外围观众，大过年的，图个新鲜，对精美的布景，打雷闪电的舞台效果，赞叹不已，剧情大致看明白就行，并不细究。

海风导演高度赞扬《槐树巷》的音乐，对于戏本身的评价并不高，列山在心中多少有点不服气。

现在，站在广场上，戏的台词和情节根本不重要，而音乐更加悠扬动听，有一种辽远而飘渺的美感，更加动人心魄，列山自己都听得入神。

他彻底认同了海风团长的评价：这部戏全凭李悦的音乐，别人的贡献，包括他们两个编剧，确实微不足道。

幕布落下，现场总指挥喊着口令，战士们一队一队有序地退出，其他观众也渐渐散了。

这时候，列山注意到一个特殊的观众，站在不远处，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女子。

列山只能看见她的侧影。女子既有知识女性的优雅，又有成熟妇人的动人风韵，许多男子都忍不住看她。

她站在外围，应该根本听不清台词，却看得极为投入，极为动情。

当最后的音乐响起时，女子悲不自胜，无声地哭泣着，眼泪顺着白晰细腻的面庞一滴一滴滑落。

列山本就沉浸于悲伤的音乐中，女子伤痛欲绝的样子，深深地触动了他，禁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