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树巷：第54节：旗鼓先行
观众散得差不多了，列山突然惊觉，擦一擦眼泪，往后台跑去。
回头望去，那女子向远处慢慢走着，一只手捂着嘴，无声地哭着，从背影就能感觉到无穷的悲伤。
不知为什么，列山感觉这女子有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列山跑回后台，男二号、男高音二号之类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人，似乎又有了找他谈心的想法。列山头皮发麻，急忙抢过最重的布景，举起来就往车上搬。
广场上的人，见他举着巨大的槐树布景，却一幅轻如鸿毛的样子，无不咋舌称奇。
刚要往车上递，列山浑身一震，僵在当地。
这女子有武功，而且是个高手！
她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但从身形动作，以及露出的气息，至少有英士的修为。甚至可能比盛韵更强，是一名武师。
这个级数的武者，在海州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个无名高手？还是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子？
她是谁？
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列山，列山！”车上的几个人正等着抬东西，见列山站着不动，大声喊起来。
列山将布景递上去，摇摇头，似乎要将神秘女子的身影从脑子里甩出去。只是一种感觉，或许是错觉吧。
回头时，李悦叫住他，“现在开始自由活动，咱们出去吃饭。”
文工团的伙食一如既往地糟糕，中午吃了一顿，晚上他们不想再吃。
这时候的宁城，到处是低矮的土房子。最繁华的地方是东大街与东关大街交汇处的大什子，有几座砖木结构的楼房，算是城里最气派的建筑。
列山和李悦走在东关大街上，即将享受美食的期待使两个人兴致极好。
前几年，政府运用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将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全部拓宽到16米，直到四座城门口。正街的砂石路面宽14米，街道两旁设有 1 米宽的人行道，还铺设青砖纵砌的阳沟，街头颇为清洁。
节气已过立春，风中微有暖意，冰雪开始消融，似乎能闻到一股雪水渗入泥土的味道，一种春的气息。
走在美丽的姑娘身边，列山心头浮动着喜悦。
过了初七，多数商铺总算过完年，纷纷开张，行人颇多。
有人穿着东土的旧式棉袍，有人穿着西式大衣，也能看到青年男女亲密地走在一起。
身穿土黄色棉军装的共和军官兵很多，这种统一的着装让人感觉军人的数量非常多，前后左右，到处都是。
不过，军人多是同性走在一起，三五成群，当然多是男兵。列山一路走来，从未见过一男一女两个当兵的走在一起。
所以，他们两人似乎成了引人注目的怪物，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看。
李悦对这些目光全无感觉，很专注地看着路边的店铺，正在搜寻美食。列山也算经历过风浪，脸皮渐厚，神情自若。
宁城的内城，街头有政府设置的花灯，兼作路灯，称为牌灯。
这种灯用木架制成，有五米高，三米宽，上端悬有三格白纱窗，绘有各种彩色图案，里边安装电灯，列在大街两旁，又整齐，又漂亮。
此时天色渐暗，四条大街的牌灯亮起，很有节日气氛。
两人选了一处黄焖羊肉馆子，正要进去，远远瞧见艾伦和安吉尔走在一起，列山顿时乐了。
这一阵子，他多次向艾伦提供安吉尔活动路线和时间的重要情报，这家伙拍着胸脯说要请他好好吃一顿，还没有兑现。于是，列山热情洋溢地喊了艾伦一声。
安吉尔惊喜地向李悦走来，伸手搂住她。安吉尔也算高挑，仍然低李悦半个头，只能搂在李悦腰上。
对开朗热情的安吉尔，李悦似乎有些无奈，只好反手搂住她的肩。
安吉尔低声笑道：“你们也来过情人节？”
李悦想了想，认真地说，“哦，今天是情人节。这个节最无趣，只讲情调，连一种有特色的美食都没有。”
安吉尔看着李悦清澈无邪的眼睛，捂着嘴笑起来。
列山这才记起，今天是西历的2月14日，西洲的“情人节”。
看来艾伦和安吉尔要单独相处，今天要是宰这家伙一顿，不太讲究。
所以，当艾伦假惺惺地请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列山很讲义气，没有顺水推舟地答应。果然，艾伦暗中松了一口气，向列山递来感激的眼神。
列山悄悄朝他伸了两个指头，示意他以后得请两顿，艾伦一咬牙答应了。
——————
——————
共和五十一年春天，海州东部的农业区将开始田地改革的试点。
田地改革是共和军执政纲领中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将彻底粉碎数千年来农村的乡绅统治，是一场东土乡村翻天覆地的大事件。
在浩大的运动开始之前，“旗鼓先行”，宣传开道，是共和军的一贯作法。
而去海州东部农业区巡回演出《槐树巷》，声讨麻家军在海州的累累罪行，正是“旗鼓先行”的标志行动。
巡演的第一站是湟水县，在湟水中上游，离宁城近60里。
2月15日，农历正月初十。
剧组提前吃过早饭，将布景和道具装车。军区共安排了五辆卡车，两辆装布景道具，三辆上面有蓬布，坐人暖和些。
剧组八点出发，宁城周边地区的道路尚好，颠簸得不太厉害，大家听着柳逢春的笑话口技，一路颇为热闹，九点多到达湟水县。
已经预先跟当地军政部门沟通，剧组得到热情接待。
演出安排在湟中县广场，当地人称为箭道，是古代驻军的地方，渐渐演化为集会及娱乐的场所，建有戏台。布景和道具直接拉到广场，开始布置演出。
为了提升演出效果，剧组专门做了几块宣传画板，摆在广场门口各处。
宣传板上有一张《槐树巷》的海报，另用一张红纸写了剧情简介。又派出男女演员去街道上写标语，做宣传，吸引当地群众看戏。
街道上响起嘹亮的歌声，到处贴上红红绿绿的标语。英俊的男演员，漂亮的女演员，身后呼啦啦地跟着大群的小青年、大姑娘、小媳妇和半大小子。中年人，老头，老太太，商铺的老板跟伙计，则站在街道边上，巷子口上，乐呵呵地看着，大声地说着。
这个年代的文工团，走到那里，都像暗夜中的一支火把，照亮了天空。整个县城，顿时热闹得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