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们全都说了谎（2）

“充其量只是共产主义的好奇者吧。现在还有把《共产党宣言》随身携带的共党？还能当佛像，成日挂身上保平安？”井上也觉得这个发现很奇异，“这个女人思想活络，颇为驱利，研究这本书，显然有目的性。”

“还有陆澄记者，也有可疑。她年纪看上去年纪有二十七八，言谈举止，机敏知性，居然会喜欢粉红色系，这似乎更像周觅这种小女孩子的喜爱。物品与性格的差异太大，究竟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

听到这里，井上却是笑了笑，说：“其实你也有没有想过，每个人都有一只行李箱，但这只行李箱，未必就是属于这个人的。”

“这……什么意思？”三岛疑惑。

“很简单，据陆澄记者所说，她是临时被安排出差，那么，她怎么会提前准备行李箱？如果她能提前准备行李箱，那就她就更加可疑了。”

“那么她从哪里找来的行李箱？”

“我推测，仅仅是推测。”井上说：“应当是原先那位记者借给她用的。她如果在登上邮轮后再购买一只新的行李箱，也来不及购物很多物品塞满吧。不过，能将自已的私人物品借给同事，应当说，同事间的关系至少相当不错。但是，你发现没有，当陆澄提到这位同事的时候，表情淡漠，这一点，相当可疑。不是亲近的朋友，并不能热心到出借私人用品吧。”

三岛摸脑袋：“这些，还真让人摸不透，费解啊。是不是先将这两位纳入重点观察名单？”

井上蹙起眉头：“不，也不能放松另外三人。你有没有发现，方才的问询中，她们五个人都说了谎。”

三岛大吃一惊：“周觅的情绪外露，她有说谎，或者说有所隐瞒。倒比较明显，其余四个人，您从哪里看出她们说谎了？”

井上笑了笑，解释道：“董德导演的谎言，被他胳膊上的淤痕出卖了。他说在拥挤中，被人掐了一把。可是他的淤痕却是青紫色的一块，周边有红色的发散星点，说明皮下缺血严重。他有些胖，皮下脂肪较厚，拥挤中哪怕被人揩油有意识地猛掐一下，也不至于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何况，我在他的胳膊上没看到掐的指印，这个淤痕很奇怪，是怎么留下来的呢……还有，钱佳好，她在述说当时排队想心事的时候，眼珠子瞅着右下方的地毯……”

“地毯？地毯有什么毛病吗？”

“不，地毯没问题。只是我以前在审讯办案的时候观察过，一个人在回思过往的时候，她的眼球应当是往上方转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回避我的视线，将目光凝结在下方的一个点上，其实应该在考虑这个谎言能否骗过我。直到我故作开玩笑地质疑她，她的反应特别激烈，甚至不惜用嘲笑我的方式来消除她的心虚。对了，在我提问她之前，她有些走神，这个谎言是临时编出来的，所以难免失措。也不然，以她在男人中间厮混的经历，她的应对会更自然些。”

“难怪，我心里也在犯疑，她不像敢于得罪我们的人。”

“至于周觅，她倒不全是说谎，准确点讲，应当是对我们有所隐瞒。”井上简单带过周觅，“再就是慕星摇，她的谎言容易戳穿。据她描述，当时被疯狂的影迷挤到了江岸边，好不容易有人认出她不是大明星，解除误会，可以挤出人群脱身了。以当时的情境和情理来讲，她完全可以朝江岸两侧方向挤出人群，躲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休息整理一下——毕竟你也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很讲究形象和体面的女人——然而，奇怪的是，她居然是朝着人群多的方向，也就是记者和宪兵围成一堆的‘禁区’方向行进的。”

“行为与情理相悖离。如果不是说谎，则说明她当时有问题。”

“这还是归于说谎——也许，她当时真正的想法不是她所说的脱身，而是往中间走，往禁区方向走。”井上笑着说。

“那么，那位陆记者呢？”

井上说：“陆记者倒底是搞新闻的职业女性，她的思维逻辑清晰，表述准确，刚开始我真没看出什么问题，直到她当着我的面检查照相，说原先的胶卷曝光了。我突然想到，她在静听我问询前面几人的时候，手指总是按在相机的某个部位，有时候还来回摩擦着。我原本以为是职业习惯，这时候才发现，她按压的部位，正是相机的胶卷盒位置。也就是说，她比较紧张相机里的胶卷。”

“胶卷？意思是其实胶卷根本没有曝光，那么，她拍到了什么？”

“无论拍到什么，她明显不想让我们知道。”

“可是，就算我们拿到了胶卷，这邮轮上有冲洗设备吗，我们能用得上吗？”

“三岛，你大概对邮轮的功能了解不够啊！邮轮上，有专业的摄影照相室，还能够很快冲洗出照片。这可是邮轮一项特别赚钱的买卖呢！”他走到书桌前，翻开厚厚的旅行指南，将一页邮轮各层甲板设施布局图递给三岛，“瞧，就在三层甲板的中庭位置，图书借阅室的旁边。”

“那么，我们一定要设法拿到这只胶卷。这件事交给我。”

井上点点头：“要有技巧些，不能硬来。毕竟，销毁一只胶卷，非常容易。”说完这句话，他看见三岛垂头敛眉，说道：“三岛君，你还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坦白些一起讨论。”

此时的三岛，满脸对井上的佩服，说：“井上群，您的洞察和分析能力，对社会面各种讯息和知识的掌控，我望尘莫及。方才分析这五人的谎言和心理状态，非常精彩。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您也一定在过去办案的时候遇到过同样的情况，有些人说谎，并不一定是犯了案，而是出于私人原因，有些隐密不想让外人知道。毕竟，这个世界上，谁没有一点秘密呢？谁又没有说过谎？如果我们过于纠结于这五个人的谎言，会不会被干扰视线，走向错误的查案方向？”

这个世界上，谁没有一点秘密呢？谁又没有说过谎？

三岛看似挑刺的提醒，让井上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讨论案情，就应当找一位不服气自已的人！

既然赤木征昭特地点出明星公司的五个人，井上坚决果断地第一时间对五人采取针对性问询和查案措施。五人的表现，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以及对赤木的崇拜。现在，三岛的话，立即让他重新思考。这五个人的谎言，有多少是与案情有关，还有多少，是烟雾弹？如果还有更多的烟雾弹，仅凭五名巡警的力量，只怕就在重重迷雾中走失了方向！

“真是可恶！”三岛愤恨地猛捶一下沙发靠背，“如果帝国已经掌控全部中国，实现大东亚共荣圈，还需要我们这样费尽口舌，五个人，一个一个捆到这里上刑，不出半天功夫，什么案子都结了！”

真是废话。井上心里想。

“三岛君，不必发牢骚，我们再从凶器方面，找一些线索。”井上说，“凶器是针状的物品。从凶案发现到我们登上邮轮，时间太短，警务处的检尸官和法医没能赶到，针孔的直径大小，凭肉眼，我无法判断。你也知道，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能作为凶器的针状物品，实在太多了。比如，绣花针，女人的耳环钉，学生用的回形针，还有，一些特制的笔、伞尖……”

三岛显得有些烦躁了：“这比查人更加难，简直是大海捞针。”

“可能确实是大海捞针了——真凶把凶器扔进海里，毫不费力。不过……只要多长一个心眼和一双眼睛，总会有所发现。”井上语气坚定，拍拍三岛的肩膀，说：“相信尸检的结果，岸上会很快电报给我们。我们做眼下的工作，继续加大排查的力度。现在，我们两人一组，也去排查。”

“我们？”

“对，小泉和木村从底舱开始排查。我们就从头等舱开始，一一去拜访头等舱的尊贵客人们。比起他们，我们的工作量轻很多。”

三岛点头应承之时，耸了耸眉头，提出一个问题：“井上君，如果说这真凶就在这五个人中间，在您心中，有最怀疑的对象吗？”

井上讳莫如深地一笑：“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