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七章:临安公羽

书名:国境四方本章字数:2493

方知退看着缓步上前的顾一深,似对他有印象;繁华临安,不管公子还是书生只要成年都束冠,少有人像顾一深,扎着一个道士髻,却又不是道长。

顾一深行礼作揖,“晚生拜见丞相。”

“公子今日神采与那日来我府上送酒时相比,看起来差很多。”

“日有所忧,深感沉重。”

“不知公子为何事烦忧?”

“面见公羽,救我亲人。”顾一深斩钉截铁如实道。

方知退询问:“世人皆想见公羽,能见者穷其一生。见到了一生听令,见不到一生追寻,公子可想好了?”

“嗯。”顾一深颔首。

“那公子请吧。”方知退向顾一深作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往其他六贤的方向。

“丞相何意?”顾一深抬眼不解道。

方知退定睛看了看顾一深左手握着的翡翠色玉笛,意味深长道:“尽管公子外表打扮甚低调,但能配此箫笛,公子并非寻常人家,今日我若为难公子,他日定有忧事烦扰我,何不顺水推舟帮公子一把。”

见顾一深还是呆立原地,方知退又示意他一次,“公子请吧。”

顾一深仍旧傻愣。

“请。”

顾一深这才不解地往前走。

他驻在叠锦面前,看清面目之际心中暗惊竟有男子生得这般俊俏灿艳。一席红衣,玄纹云袖,长发如墨散落两肩,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多情印染,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笙箫琴瑟筝埙,公子随意。”叠锦开口,温润如春风,邪魅如痴鬼,如玉石之音,带着异乎寻常的迷离。

“我只会吹笛子。”顾一深讪讪道。

“请。”

顾一深缓缓拿起自己的玉笛,吐气吹奏,第一个波音响,已将人群吸引。

悠扬飘渺的笛声,似有诉不完的衷肠,涤荡拂开临安城的梅花海;呜呜泣然,又似有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终于厮杀后的万籁俱寂。回旋婉转,吹尽浮云惆怅、吹尽世间痴妄、吹尽谁心中百年不已的热血滚烫。

他从未知道,这是怎样的一阙曲,只是宫商几音,便可惊醒天地四方万千生灵!

忽然笛声戛然而止。

“锦六爷,我只会前面一段。”顾一深放下玉笛道。

半晌,似反应过来,叠锦才神色异常地问:“你可知,这是,谁的曲?”

“不知。”

顾一深刚要询问,一道剑风带着刚落的寒梅肃杀而来,以极快的速度削落他头上的道士髻,将飘落空中的逍遥巾碎成漫天的小方片,长剑直指他的心胸位置!

“夜阑!”

有人直呼夜将军名讳,话音刚落,人已抵达顾一深身旁,以流苏剑截住夜阑的银枪长剑,护住顾一深心脉。

“顾真,你可要知道他刚刚吹的是什么!”夜阑怒气冲冲。

“催灵曲。”

“你既知道这是催灵曲,可知拦我是死罪。”

夜阑毫不客气,重新提剑指向顾一深与顾真,“催灵曲响,百鸟朝凤,鹤离北疆,东南西北四方天地只有公羽一人能吹此曲!”

底下的看客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何事,司空弈台上已经出现史无前例的七贤对峙。

顾真深知此曲之意,但心想眼前的公子或许有什么误会,总不能不清不白杀人。

“万一北疆万千生灵幡醒,极天罔地可就没有南国的生存之所了!你可知他这是谋害天下!”

夜阑的长剑挥向顾一深,顾一深本能地躲闪往后退,顾真急忙往前截住夜阑,以剑首挡住锋利的剑尖。

夜阑是南国大将,顾真绝不是他的对手。他步步逼近,拳拳迫临,剑剑夺命,顾真破招不及,被撩倒在地。须臾之间,银枪长剑已经往顾一深喉咙抵刺过去,撩起的剑风吹开顾一深披散的墨发。

“啪!”

一根刚刚离树的梅花枝以万钧之力自远处飞奔而来,再次消截夜阑的长剑。

枝根折,梅花落。

众人纷纷回头望向梅花枝飞来的后方,只见一个男子双手握着白玉箫,携两只振翅的白鹤飞奔而来,一只是太华山公,一只是祁莲公。

他的袍服白中带点灰蓝,袍内露出簇簇墨色寒梅的镶边,腰配灰蓝流苏玉坠和一盏镶嵌白鹤图案的金边镂空四方形灯笼,灯笼底部垂坠一串金铃铛,发出“铛铛”的铃响;他的三千黑发被白玉鬓环稍微环住在脑后,飞散两肩。

他仅一只脚刚轻落司空弈台,台上的梅林七贤已经齐聚一排,抱拳作揖行礼,齐道:“公羽!”

世人听闻公羽二字,瞬时肃然,只敢小声议论纷纷,抬眼向司空弈台上的那人望一眼立马抽回目光,深怕对上。唯在台上的顾一深还处在惊吓中,不明真相,直直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浓眉硬挺,下方蕴藏着的双眸透着月色一般的光芒,琉璃珠景;他修长高大却不粗莽的身材,令他的影子都藏着一股高贵;他冷傲孤清却又不可一世的神色,霄壤有别而又漫天匝地的气势,都告诉顾一深,他——就是,临安公羽!

东南西北四方天地,唯一一个手持梅令,唯一一个能号召梅林七贤,唯一一个能在南国吹响催灵曲,唤醒北疆万兽,逆改天下之人!

公羽落地,罔顾七人,径自走向身旁立着太华山公仙鹤的顾一深;他腰背直挺,眉宇之间尽是疏离之感,开口的声音纯净中带着冷冽与慵懒,问出他与顾一深十七年后的第一句话。

“你,从何而来?”

顾一深双手行礼作揖,回答的语气带着颤音,道:“在下,从远方来。”

“远方。”

明明疑惑,却偏偏是平淡如水的调子,让人猜测不得该如何答复。

“在下住在临安长街的尾路端,从顾家来。”

“顾家。”

公羽不复别音的语调,惹得顾一深在冬天硬生生地出了细汗,这个被四方拜服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一概不知。

“是的,顾家。”

“尾路端的顾家可就一户,一双儿女……”公羽睥睨一眼顾一深继续道,“儿子名顾童,垂髫之年,女儿名顾真,桃李年华。你说你从顾家来——”

公羽看向顾真,浅浅道:“顾七,你家什么时候多了一男子,莫不是与你婚配的公子?”

“公羽。”顾真连忙回身答话,“这位公子乃是我爹爹的远方友人。”

“是吗。”公羽转身,端详着顾一深,淡淡道:“有趣。”

看似寻常人,却非寻常命,即便公羽不懂看相识人,但从那曲子,从那异乎透彻的人骨就能知晓此人天地无双,而他要找的便是这种人,没有魂魄的纯灵之体。

他继续询问顾一深,“你和仙鹤,可愿意跟我?”

顾一深思忖着公羽话中的意思,半晌道:“顾某愿意跟随公羽,但是,太华山公乃天地自由之物,我不能替它做主。”

“太华山公愿追随公子。”太华山公扑腾两下翅膀回答。

“南来北往,祁莲公也需要伴客,走吧。”

公羽轻坐上祁莲公的后背,祁莲公一瞬便飞腾苍穹。

“公子,上来吧。”顾一深还杵在原地思考何意,太华山公率先蹲下身提醒。

顾一深坐上太华山公的后背,追随公羽而去。

公羽和顾一深离开后,忽地喧哗起来,顾真背手而立,抬高声音问:“何人知道刚刚台上那位吹曲的公子,是何许人,姓甚名谁?”

众人猜测纷纷,却无人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