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途汽车行驶在笔直的高速公路上，与之相比，道路两旁的风景则萧瑟了许多。
孤寂苍凉似乎永远是秋天的代名词，无论你走到哪里，景色都是一成不变的。
客车内的乘客并不多，在这种并不是节假日的日子里，车上永远空着许多座位。
沈丛飞和韩璐坐在靠后面的位置，他们的周围也鲜有乘客。
“为什么不让景霖他们去查？”韩璐疑惑地看向沈丛飞：“或者，为什么不跟他们一块？”
沈丛飞看着窗外，看着迅速消失在后面的风景，许久之后叹了口气。
“你认为他们的动作会比我们慢吗？”他顿了顿：“而且，我并不是以警方或者心理学教授的身份见他。”
韩璐皱着眉头：“哦？”
“是以朋友的身份。”
韩璐更是不解了：“你们认识？”
沈丛飞笑了笑：“不认识，不过以后就认识了。”
长途汽车疾驰而去，在藏青色的高速公路上留下一道灰白色的尾气，证明刚刚在这里，有一辆长途汽车载着前往北城的乘客驶过。
而至于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没有人会知道。
北城和乐城相距不远，是相邻的两座城市，虽然仅仅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却很少过来。
下了车，沈丛飞从兜里掏出老A牌香烟抽出一根点燃，顿时间浓呛的烟雾环绕在两人周围。
他深深吸了一口，低头看了看，烟盒中仅还剩下三支香烟，他不觉皱了皱眉头，然后向客车站内的烟酒专卖走去。
虽然两座城市相邻，但经济的发展程度却天差地别，相比起繁华的乐城来说，北城就显得颇为寒酸了；不过北城的居民显然不在乎这些，因为这里伫立着令所有北城人骄傲的建筑——北城大学。
一座闻名全国的高等学府。
对于这座有些破旧的长途汽车站来说，沈丛飞和韩璐表现的并不熟悉，两人在里面观察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出口所在，索性最后直接跟着大部队随波逐流起来。
站在出站口，看着眼前一幢幢老式的建筑，沈丛飞的第一感觉并不是破，而是旧。
对，就是旧。
此时沈丛飞才明白过来，这里与传言中并不相符，它有着它的味道，它有着它的底蕴，它有着属于它的故事。
城市并不大，两人并不知道北城大学在什么地方，可作为城市中著名的地标性建筑，随便找个人稍微一打听也就知晓了。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一闪而过的种种建筑，沈丛飞心底竟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
在这座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和丰富的文化沉淀过后才诞生的城市中，真的会有那么凶残的凶手吗？
或许是出于对北城大学的敬仰，亦或许是对这座城市的尊重，沈丛飞自心里不愿意去相信。
…………
…………
这应该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其中被大大小小的书架和各种各样的道具以及实验器材所填满。
在房间内靠墙的一侧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前端横躺着十数本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书籍，其中就包括《局部解刨学》、《人体解剖学精要》、《影像断层解剖学》等。
书籍的后面，才看到一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一边翻动着某本书籍一边伏案疾书。
他时而停笔皱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时而下笔如流，一气呵成。
直到一阵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才停下手中的笔，看样子他是真的生气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手指本欲右划接听，可他顿了顿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划向左侧的拒接按键。
于是，他放下手机继续埋头。
只是令他懊恼的是，过了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手机来电铃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刚刚的电话号码。
他愤怒地将笔狠狠摔到桌子上，接起电话。
“小刘？”他的语气很冲：“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没有紧急的事情不要打扰我？”
“你知不知道我正在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刚刚找到的资料和整理好的思路全部被你打断了，你知不知道这浪费了我多长时间？”
一连串的炮轰使电话对面的学生有些懵了，过了好久对方依旧没有说话。
“赶紧说，什么事！”他不耐烦地说道。
“赵老师，有两个人想要见您。”小刘同学的声音有些怯懦：“我说您现在不方便，可是他们的态度非常坚决，我怕他们找您有重要的事儿，不敢耽搁，所以才给您打了电话。”
“叫什么名字？”
“男的叫作沈丛飞，女的我就没有细问。”小刘恭敬地回答。
“沈丛飞，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男子的情绪也平静下来：“就说我正在开会，让他在会客室等我。”
“好的，赵老师。”
说完，小刘同学便轻轻挂断了电话。
北城大学的化学实验室和医学院实验室有一个优良的传统，为了节省学校的开支以及充分调动同学们参与学校的公共设施维护，学校要求节假日期间的实验室巡视和维护工作交由同学们负责。
而具体的内容，不过就是坐在值班室内对进入实验室的同学们进行登记以及做好器材的清点工作罢了。
学校打的算盘同学们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不想聘请过多的工作人员而减少开支罢了；所以在开始阶段，对于学校的规定同学们是非常排斥的，经常需要院领导强制点名。
可是到了后来，同学们发现无论值班的同学成绩好坏，他们通过期末考试的概率非常高，而且据说学校还奖励两个社会活动实践的学分。
这顿时让人人讨厌的差事成了香饽饽。
小刘同学就是这周六有幸值班的同学。
…………
…………
沈丛飞看着眼前这位充满朝气但是有些怯懦的男孩笑了笑，男孩同样扶了扶眼镜框，冲着沈丛飞报以微笑。
“赵老师正在开会，请您二位去会客室等他。”小刘同学看着沈丛飞二人，道：“他一忙完就会过来见二位的。”
韩璐相比其眼前的男孩倒是大不了几岁，她有些压不住内心的怒火：“喂，这位同学，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讲话？”
“韩璐，这是干嘛！”沈丛飞小声呵斥：“赵老师忙嘛，这很正常，我们就过去等等。”
随即，他转过脑袋看着男孩：“能不能带我们到会客室去？”
谁知男孩竟返回了值班室，然后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递向沈丛飞：“不好意思，今天就我一人值班，不能带你们过去了。”
“因为你们要见赵老师，所以我把钥匙给你。”男孩再次扶了扶眼镜框：“会客室就在这条走廊中间位置的左侧，很容易找到，所以你们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沈丛飞冲着男孩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点了点头道过谢，带着韩璐向会客室的方向走去。
会客室的陈列非常简单，一张办公桌，两张凳子，一个木制沙发，一张茶几，一个书柜仅此而已。
沈丛飞坐在木制的沙发上顺手拿起今天的报纸看了起来，韩璐则坐在他的身旁默默掏出了手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沈丛飞看了看会客室内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了。
韩璐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连连叹气，沈丛飞看着她，摇头笑了笑。
咔，就在这时，房间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响起，两人同一时间抬头齐刷刷地看向同一个地方。
这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带着方形眼镜框，脸型微圆，平头短发，身材有些发福，眼神中闪闪的精光让他看起来并没有其他教师身上所带的迂腐之气。
看向两人，他先是报以歉意的微笑，随后眉头紧紧皱起。
“赵文哲，赵老师？”沈丛飞起身，伸出右手。
赵文哲点点头，两只手握在一起。
“你是沈教授吧？”放开手，赵文哲走到办公桌一旁坐下：“我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哦？”沈丛飞有些诧异：“是吗？”
赵文哲没有立即回答，他皱眉沉思着，然后用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口袋。
“在找这个东西？”
不知何时，沈丛飞已经将刚刚买的老A牌香烟从兜里掏出来递了过去。
赵文哲苦笑一声，接过香烟：“应该是忘记在办公室了。”
说着，他便从中抽出一根还了回去，临点燃时，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韩璐，还不忘打开了窗户。
“你还记得去年举办的北城大学与乐城大学的学术交流会吗？”
沈丛飞抽了口烟，道：“当然记得，为此我们校方领导还起了不小的争执。”
“争执？”
“这种小事不提也罢。”沈丛飞摆摆手：“你也参加了那一届的学术交流会？”
“可能你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确实也跟着去了。”赵文哲望着天花板，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你当时论述的《心理学简析》可是获得了全场人员的一致好评。”
“谬赞了。”
“不过…”赵文哲话锋一变：“你应该不是为了学术交流而来吧？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对你印象挺深刻的。”
沈丛飞心中一紧，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
“你应该也参与了去年的112案件的侦破吧？”赵文哲熄灭了烟蒂，冷冷地看着沈丛飞：“尽管我真的讨厌那个杀人狂魔，可他毕竟是我哥哥。”
从他的眼神中，沈丛飞察觉到了并不友好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