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夕阳下的城市被染上一层橙红色，让人感到更加平静，含蓄。
汽车发出令人烦躁的鸣笛声，路过的行人无一不紧蹙眉头，眼神中露出想要赶快逃离此地的神情。
马路像一条条匍匐在陆地上的青蛇，将城市分割成不规则的无数块，有大有小，棱角不明。
林佳走在马路上神情愉悦，刚刚的谈话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他知道自己最终会赢，只是没想到赢得这样轻松，这倒免了不少口舌。
深秋的太阳懒散了许多，本不到下山的时候却偷偷地溜走了，黑幕像是令人发悸的凶兽将整个天空吞噬而下。
少年驻足望了望天空，露出一丝爽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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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米线店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小吃店了，饭点时密密麻麻地顾客甚至还需要预约，不过像现在晚上八点多的样子却也多了不少空桌。
走到这里浪费了林佳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坐车的话本应该更快，只是他更珍惜独自在街头漫步的机会。
他与这家店面的老板很熟了，所以从来不跟他们客气。
“大姐，一份经典米线。”随便找个空地坐下，林佳冲着玻璃隔开的厨房喊道。
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妇女从厨房走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是你啊，怎么那么晚才过来？”
“刚刚处理了点事情。”他一边打开一次性餐具一边回应。
“你小子，等会儿吧。”一位男人也从厨房出来，看着林佳：“等会陪我喝一杯。”
林佳漠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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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城大学心理学研究室。
咚咚咚，细微的敲门声将沈丛飞的思绪从报告中扯回现实。
“请进。”
韩璐轻轻地将门推开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沈叔叔，忙完了没？”
沈丛飞无奈地笑了笑：“还没有，不过并不着急。”
“请你去吃饭？”
“好啊。”沈丛飞伸了个懒腰：“正好我也累了。”
“还有景霖大哥和小张呢。”韩璐吐了吐舌头。
沈丛飞点点头：“正好，我也问问案件的侦破工作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办公楼上面为数不多亮着的灯便又少了一盏。
刑侦大队距离乐城大学有两个红绿灯的距离，开车也就十几分钟左右，躲过了下班高峰的白色轿车在马路上行驶起来顺畅了许多。
景霖和小张早就已经在马路边上等着了，看到白色轿车缓缓停靠过来还不等停稳，两人就已经钻进了车内。
“还是车里暖和。”小张搓了搓手。
“你穿这么少能不冷？”景霖白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韩璐：“赶紧走，饿死了。”
“你们两个。”坐在副驾驶的沈丛飞扭过头：“什么时候能够稳重一点。”
“沈先生，这可不能怪我，偏偏下班的时候开会。”
说着，景霖就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可顾忌到这是沈丛飞的车他随后又放了回去。
“没事，抽吧。”沈丛飞并不在乎这些。
景霖讪讪点点头：“您这车开了有七年了吧？”
沈丛飞不置可否。
“韩璐都快成您的专职司机了。”小张打趣道。
“就算是给沈叔叔开车都能学到不少东西呢，这可是美差。”韩璐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
白色轿车在弯弯曲曲的马路上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在一家略显破旧的店面门外停下，看着这个招牌沈丛飞顿时知道了韩璐的想法。
“像您这个年纪爱吃这个的不多，上次您说这家口味不错，我就一直想再带您过来。”韩璐率先下车。
沈丛飞确实喜欢这里的食物，只不过却因为距离的原因很少过来。
店铺内只有一桌客人正在用餐，那是一位中年男人，一位中年女人和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挑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那位正在用餐的中年人便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也就在这一瞬间，那位二十多岁年轻人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便开始不停地抽烟。
“三位吃点什么？”
“一份牛肉米线，三份经典米线，三瓶啤酒。”韩璐替其他三位做了选择。
“好嘞。”中年人有些微醺，含笑朝后面的厨房走去。
店铺里再次安静下来，沈丛飞打量着房间中的一切，十张桌凳，一台空调，选择的装修风格也是极为简易的那种，若不是真的有独特的味道，恐怕没人愿意来这里吃饭。
“三瓶啤酒，你们先喝着。”老板将酒瓶一一打开后，又从厨房拿来一盘青菜：“赠你们一份拌菜，光喝酒多没意思。”
“谢谢老板。”韩璐甜美谢道，小张和景霖也露出友好的微笑。
沈丛飞依旧打量着这家店面，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酒未喝他未醉，他非常确信自己仅仅来过这里两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十几分钟过后，老板将四份米线分两次端了上来，早已饿的咕咕叫的景霖和小张两人恨不得将脑袋埋到石锅里面。
“韩璐，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小张将长长的米线吸入嘴中，然后喝了一口啤酒：“那么好吃的东西都不早些带我们过来。”
“你们两个平时那么忙，我都怕耽误了你们的工作。”韩璐撇撇嘴：“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也对。”小张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唉，对了韩璐。”景霖收起笑容：“你的借调申请递交上去了吗？”
“今天刚刚递交上去。”韩璐放下筷子：“这种借调工作本来不会被批准的，可毕竟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嘛。”
“是啊。”景霖喝了一口酒，然后拿出一根烟点上：“你们报社属于事业单位，我们刑侦属于行政执法单位，本来就是没办法启动借调程序的。”
“但是毕竟你的父亲是1017案件的受害者，你想找出凶手的心情我们理解，所以我才能说动领导暂时将你从报社借调到我们单位。”
韩璐连连点头：“我知道，真的辛苦了，景霖大哥。”
景霖因为酒精的原因脸部有些微红，他摆了摆手：“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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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中另外一张餐桌上。
女人在那里静静地吃着砂锅中的食物，男人则大口地喝着啤酒，盘中的几份小菜也早已经所剩无几。
“你等着，大哥再去给你炒俩菜。”
中年男人刚想站起来却被林佳按住：“不用了，多喝点酒吧。”
“也好。”男人不再强求，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林佳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睛逐渐有些迷离。
他左手夹着烟放入嘴中抽尽最后一口，然后拿起面前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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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们把赵文哲拘留了？”沈丛飞看着面色潮红的景霖。
“没有，还没严重到那种程度。”
景霖再次拿出烟盒，不过看到里面空荡荡的便直接将其扔到垃圾篓里面小声骂了起来，沈丛飞见状将自己的烟递了过去。
“只不过是找他谈谈话罢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沈丛飞紧接着问道。
“我们将交管部门提供的证据拿给他看了看，他并没有否认10月14-18号之间来过乐城。”
“证据已经找到了，他还怎么否认。”
“不不不。”景霖摇摇头：“这不是重点。”
“哦？”沈丛飞有些意外。
“他表现的…”景霖想了想：“表现的非常从容淡定，完全没有哪怕一丝紧张害怕的样子，我们一度怀疑是不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询问出什么结果没有？”沈丛飞的声音小了许多，似乎同样没有了底气。
景霖点点头：“他说，在这段时间内是来乐城处理家产的事情。”
“家产？”沈丛飞皱起眉头：“距112案件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怎么现在才回来处理家产的事情，这恐怕有些说不通吧？”
“关于这点我们也询问了。”景霖低头抽着烟，由小张继续回答。
“近一年间，北城大学组织了四次学术交流会，除此之外，赵文哲还有两篇学术论文需要研究，这才耽误了家产的事情。”
“有没有确定过？”沈丛飞问道。
小张点点头：“已经找到校方进行了核实。”
“这么说，赵文哲并没有撒谎，对吗？”韩璐语气有些冰冷。
“现在只能这样认为，我们没有其它线索。”
沈丛飞的脑子快速思考着，上次的谈话使他从行为心理学初步判断赵文哲并不是凶手，但他也同样认为事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学校方面得到了证实，那么…”沈丛飞眼中一道精芒闪过：“14号至18号，赵文哲在乐城的行踪谁又能证明？”
一直垂头抽烟的景霖猛然抬起脑袋：“我明天就去找那名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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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外，韩璐坐在主驾驶上发动了汽车，其他三人早已就醉醺醺地倚在了汽车靠背上。
汽车向远处驶去，路灯下的影子已经扭曲的不成形状。
沈丛飞坐在车上，轻轻转过脑袋看着刚刚吃饭的小店，心中一丝异样的感觉攀爬起来。
总觉的哪里不对，他极力思考着，许久之后他才不得不放弃。
算了，或许是喝多了。
在满是黑暗的道路上，汽车缓缓向老城区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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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内，那张餐桌早已杯盘狼藉，中年男人和那位女人麻利地收拾着，那位二十多岁的男孩靠在墙上抽着烟。
酒精使他的面部有些潮红，眼神有些迷离，但依旧冲淡不了他阴郁的气势。
突然，男孩紧锁眉头然后直感胃中一阵痉挛，他快速起身向厕所方向走去，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心痛的呕吐声。
器官的抽搐导致眼泪模糊了双眼，他朦胧地看着马桶内的呕吐物，一股刺鼻的味道将他紧紧包围。
男孩笑了。
他享受片刻的醉意，却更加在意紧随而至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