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色轿车停在了花园小区，沈丛飞下车，脚步稳健。
“沈叔叔，我送您上去吧？”
沈丛飞摆摆手：“还没有喝醉，你把车开回去吧。”
“那您明天怎么去学校？”
“明天上午我没有课，跟景霖去找那位律师聊一聊，他过来接我。”
眼看沈丛飞态度坚决，韩璐也没有继续坚持，道了晚安之后驾车消失在黑暗之中。
站在小区门口，沈丛飞点了根烟，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下意识地看向小区外的那片公共停车场。
那辆熟悉的桑塔纳还在，他快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轻轻摇下，露出两张疲惫不堪的面孔。
“沈先生，您回来了？”
“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保护的，你们组长多心了。”
“这是上级的命令。”副驾驶的便衣警察面露为难之色：“您快点回去休息吧。”
沈丛飞无奈地笑道：“吃饭了吗？”
两人点点头，指了指后座上的快餐盒。
“沈先生，您也别怪我多嘴。”副驾驶的便衣警察从车上下来，吞吞吐吐道：“您的三位好朋友是1017案件的主要受害者，我们怀疑凶手就是冲着您和景霖组长两人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您也知道，组长那边我们完全不用担心。”
“我明白。”沈丛飞叹了口气：“你们的心意我全都明白。”
话到这里，沈丛飞直感胸前沉闷无比，他轻咳两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车上的警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
…………
沈丛飞开门的时候，吴姐恰巧将最后一张桌子擦拭干净。
“沈先生，回来了。”吴姐停下动作看向玄关。
“恩。”沈丛飞点点头，随口说道：“吴姐，小璐之前送过来的沉香还剩多少？”
“还有三份。”吴姐想也没想，显然对这些事情非常熟悉。
“你去帮我点上吧。”他将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又嘱咐道：“明天让小璐再送一些过来。”
吴姐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沈丛飞的房间。
沈丛飞在书房忙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他推开卧室的门，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看着静静伫立在桌子上的暗红色香炉，那一缕青烟飘然升起，沈丛飞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
…………
第二天清晨，吴姐就已经把早饭准备妥当了，沈丛飞将炉灰粉末收拾干净，简单洗漱过后匆匆吃过便下了楼。
黑色的吉普车如约停在小区楼下，沈丛飞下去的时候，景霖正在跟那两名值班的便衣警察聊天。
沈丛飞过去打过招呼，将刚刚顺手拿下来的三份早餐递了过去。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两人接过早餐就狼吞虎咽起来：“还真饿了。”
景霖拿着早餐看向那两名便衣警察：“吃过饭你们先回局里报道，然后就回家休息吧。”
看着两人点头回应，景霖转身跟沈丛飞走向吉普车。
“把保护我的警察撤了吧。”
景霖发动引擎，汽车发出一阵野兽咆哮般的声音缓缓向远处驶去。
“这个问题我会向局里说明，让我再考虑一下。”
沈丛飞坐在副驾驶扭头看向窗外，冷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车内像是刀子一样刻在沈丛飞的脸上，显得他更加苍老了几分。
“这位律师的情况调查的怎么样？”
景霖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夹着香烟抽了一口，然后搭在车窗上面。
“她在水源事务所任职，是名女性。”
“哦？”沈丛飞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向窗外：“那还不错。”
“的确不错，毕竟是乐城最大的事务所了。”
他们达到乐城商贸大厦的时间是九点整，距事务所开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在车里又坐了二十分钟才下车上楼。
电梯到达二十层，两人在指示牌前停留了两分钟略作思考才朝某个方向走去。
2011号房间，水源律师事务所。
叮咚，电子门铃的声音。
透过玻璃沈丛飞看到一名正在俯身打扫卫生的女性，听到电子门铃的声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稍作确认，便放下手中的抹布走了过来。
“你们是？”女性礼貌地问道。
“你好，我是警察。”景霖从兜里掏出警官证亮在女性面前。
女性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两位：“警察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
“请问张律师在不在？”
“张律师都会在十点左右过来，你们进来等一等还是等会再来？”
景霖看了看手表，露出歉意地笑容：“那就冒昧打扰一下，我们能不能进去等会儿？”
“好。”
女律师将他们领进会客室倒了两杯白水，便忙活自己的工作去了。
沈丛飞端起水杯啜了一口，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大型的律师事务所。
办公厅内的工作位大概有二十几个，不过此刻在这里的也还不足一半，其他的那些可能还没有过来或者是外出工作了。
事务所的装潢非常讲究，具有很强的现代感，在令人轻松之余也不乏法律带给人们的严肃，想来在这种地方工作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沈丛飞还在这样想着，一名女性便急匆匆地刷卡推开了律师事务所的门，她向会客室的方向看了看，快步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她尽可能地调整好语气：“你们找我？”
“你是张律师？”
她点点头。
景霖再次掏出警官证，张律师却说早已知晓。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景霖扫过沈丛飞，将视线停留在眼前这位精致的女人身上：“没有提前预约便过来打扰。”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张律师看了一眼左手的腕表：“我还有个案子，希望我们都能赶快一些。”
“好，那我们就不绕弯子了。”景霖看着沈丛飞：“您来说？”
沈丛飞点点头：“其实我们这次过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律师打断了。
“您是沈丛飞，沈先生吧？”
“你认识我？”
“有幸听过您的讲座。”张律师职业性地笑了笑：“您是一位了不起的心理学专家。”
“谢谢，那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张律师耸耸肩：“当然。”
“我们这次过来打扰，主要是因为赵文哲的事情。”
“您是说北城大学医学院导师，赵文哲先生？”张律师显得有些惊讶。
沈丛飞点点头：“怎么，你们认识吗，关系很熟？”
“不错，我们是朋友，请问他犯了什么事情？”
“这倒没有，我们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下。”
沈丛飞掏出一支烟放在嘴里，可当他看到张律师不自觉地微微蹙眉时又悻悻地放回了烟盒。
他接着说道：“据我们了解，赵文哲曾在10月14-18号期间来过乐城，因为想要处理遗产的事情。”
“不错。”张律师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确实在此期间来过乐城，他还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帮忙处理遗产的事情。”
沈丛飞盯着她，眼神如炬：“你不需要确定一下吗？”
“这个…”张律师抱歉地笑了笑：“您说的也对，是应该确定一下。”
她拿出一个随身记事本翻了起来，里面记录的应该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行程。
“是这里，没错的。”她将本子递给沈丛飞和景霖。
两人确认了一番对视一眼，本子上面记录的清清楚楚，看样子没有什么错误。
“谢谢。”沈丛飞礼貌地将本子递了回去：“不过贵方还需要提供一些正规性文件性证明，例如…”
“这我知道。”张律师打断他们：“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会整理出来，不过不是今天，你们也知道，我今天确实非常忙。”
她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当然。”沈丛飞盯着她：“对了，我可以问一些其它的问题吗？”
“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涉及到个人隐私，我就是非常好奇你和赵文哲之间的关系，如果是朋友的话…”
“我明白您的意思。”张律师再次看了看时间：“我们的确仅仅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见面的次数也就更少了。”
“不过，无论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还是朋友关系，这一次我都应该帮他的。”她补充道。
“当然。”沈丛飞笑了笑：“你应该有很多好朋友吧，我的意思是，关系非常紧密的朋友。”
“并不是，古话说得好，知己两三足矣。”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时间，接起手机。
“裴先生您好…”
“是的，我这就过去…”
张律师起身，抱歉地看着沈丛飞和景霖：“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我真的要出去了。”
两人也站了起来：“打扰了，您先去忙。”
张律师点点头，露出礼貌性地微笑，随后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沈丛飞和景霖出现在了乐城商贸大厦外停车场内的黑色吉普车里。
“怎么样？”
景霖递给沈丛飞一根烟，自己也同样点上一支。
“很好。”
“很好？”
“至少可以证明她是一名职业素养很高的律师，而这种人往往原则性很强。”沈丛飞抽着烟，看向窗外。
“在我们谈话期间她不停地关注时间，说明她确实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即便如此她的语气始终从容，逻辑思维异常清晰。”
景霖笑了笑：“这恐怕是一位律师的职业特性。”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还好，只怕她是故意而为之。”
“你的意思是？”景霖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位即将人过半百的教授。
“在我问她赵文哲14-18号期间的行踪时，她的回答间隙不足一秒钟。”沈丛飞顿了顿：“没有人会对一位非常普通朋友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何况是对一名日常工作极为繁琐的律师而言？”
“所以，你刻意询问她与赵文哲之间的关系？”景霖诧异道。
沈丛飞点点头：“是的，这有些不太寻常。”
“那你的意思是，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者是在隐瞒什么？”
将烟蒂熄灭，沈丛飞叹了口气：“但愿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