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沈丛飞和景霖去到水源事务所的第二天,张律师打来电话说相关的资料已经准备齐全了,让两人过去查看一下。
因为学校有重要事务在身沈丛飞则没有跟随,检查工作是由景霖和小张带着两名司法工作人员进行的。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沈丛飞在第一时间给景霖等人打了电话,电话那方的工作人员正在拍照取证。
“怎么样?”
“文件的真实性可靠,至少说明赵文哲在乐城的几天内确实在处理遗产问题,而且已经处理完毕。”景霖简要回答。
“这么说,赵文哲的陈述和昨天张律师与我们的谈话并没有撒谎?”沈丛飞问道。
“可以这么认为。”
“那好,你们继续。”
说完,沈丛飞挂断了电话,他在充满疑惑地同时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两人并没有撒谎——这至少是一个好消息,无论从某个角度而言都减少了案件的复杂程度。
如果两人有说谎的情况发生,不可否认其中的疑点会再次变得多起来,这并不是警方和他乐意看到的。
可即便如此,沈丛飞还是有一个疑点没有想明白——昨天张律师的临时反应太快,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行为。
基于此,他是这样理解的:昨天在谈话期间张律师有频频看时间的动作,这便意味着她有亟待处理的问题,而且很有可能是刚接到没多久的新案子;按道理说,一个律师的日常应该会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新的诉讼文件上面,虽然对时间点敏感是每一名律师的职业特性,可在思绪如此紧绷的情况在做出如此快速准确地回答,不得不让人起疑。
现在关于家庭财产转移的相关性文件已经在景霖手中,而且还有两名司法工作人员的协助,他不会否定众人的专业性,若事实真的如此的话,昨天的事情又怎么解释的?
这样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猛然跃于沈丛飞的脑海,他身体一震,顿时感觉头皮一震发麻。
他默默地点燃一根烟看着窗外,很多人都在关注14-18号期间赵文哲到乐城的目的是什么,进而了解到他处理遗产问题的答案,于是所有人便将视线关注到事情的真伪,随后理所应当地找到了张律师,找到了相关性的文件证明。
但是大家却都忽略了两个最明显的问题,一个律师想要制造真实的相关文件证明非常简单;如果所有人眼睛看到的都是真的——赵文哲真的来到乐城处理遗产问题,而且相关文件证明都是真实有效的,那么新的问题便来了。
遗产相关的办理手续只需要申请人提供相关部门所需的资料便可,也就是说所有的程序手续都是张律师和房屋管理局在办,在此期间赵文哲所需要的仅仅是等待而已,那么在这段时间内他的相关行为谁又能证明呢?
沈丛飞熄灭烟蒂揉了揉眼睛,面部因为双手揉搓有些变形,但就在他想要将手放下时,动作却戛然而止。
他猛然拿出手机拨通景霖的电话:“事情处理完了?”
“恩,刚刚取证完毕。”
“还没有从水源事务所出来,或者说张律师还在你身边?”
景霖点点头应了一声,他听出了沈丛飞语气中的焦急,于是用手势将准备离开事务所的小张和司法工作人员阻止下来。
“我问你一个问题。”沈丛飞顿了顿:“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办理,遗产问题的处理期限是多长时间。”
“这个我需要帮你问一下。”景霖看向身边的司法工作人员,随后又接听起电话:“按照法律程序是在十五个工作日左右处理完毕,当然,这不包括补交相关文件的时间。”
他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如果申请人所提交的资料并不完整,那么处理的时间便会相应延长。”
沈丛飞在电话里安静了片刻,景霖听到了他点烟的声音。
“你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接听电话。”
景霖看了看张律师和周围的工作人员,做了一个稍等片刻的手势便向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
“沈先生,您说。”
沈丛飞应了一声,继续道:“赵文哲是在14号启程来到我市并在当日到达,如果从他到达时刻算起,在18号处理完毕时随即离开,相关部门有没有可能在这短短的五日之内处理完这件事情?”
景霖身体一征,结结巴巴道:“按道理来说很难保证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完毕,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在这种情况下相关部门不会主动通知申请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赵文哲或者张律师主动打电话询问的话,或许有这种可能。”
“那么,赵文哲如果想要在五日之内离开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相关手续在五日之内处理完毕,第二,赵文哲本人或张律师曾有过主动打电话询问的行为。”
景霖思考了片刻,才开口:“不错。”
“那你可以就此询问一下张律师,或者去相关部门调查一下赵文哲遗产相关文件的处理结果。”
“好,我这就去办。”景霖匆匆回复。
“对了。”沈丛飞忽然提醒道:“帮我询问一下接下来一周内张律师的行程,当然,如果她不愿回答的话就算了,这毕竟属于个人隐私。”
景霖再次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沈丛飞将手机紧紧握在手中,不知不觉中沁出的冷汗将手机的外壳打湿。
与此同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沈丛飞让他进来,是一个带着眼镜有些怯懦的学生。
沈丛飞非常喜欢他,而且也知道他过来找自己的目的。
“你是不是还要问精神分析心理学和行为主义心理学哪一派更能体现在社会中的价值?”
学生怯怯地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放在沈丛飞书桌上的那卷论文上。
“你想看我分析的这篇论文?”
沈丛飞拿起那一卷厚厚的论文,这是他去年刚刚完成的成果,也是他比较满意的作品,毕竟历时将近四年的时间。
《论精神主义弗洛伊德与行为主义斯金纳的对比研究》
“拿去吧,我还没有申报,你不可以外借给任何人,你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学生一脸激动地不住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一周之内记得还我。”
…………
…………
水源律师事务所。
景霖从偏僻的角落回来,告知两名司法工作人员先回局里,并让小张去楼下车里等待。
“张律师。”景霖把玩着手机:“我不是一个擅长绕弯子的人,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
张律师点点头。
“你知道的,昨天在谈话时你的反应过于敏捷,尽管我承认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却也超出了正常的反应速度。”景霖耸耸肩:“另外还有一点,据我了解,遗产公正相关手续的正常办理时间为十五个工作日之内,你们办理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请对以上两点做出明确的回答。”景霖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严厉。
“其实…”
“对了,我还要提醒一下。”他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如果有必要的话,你所说的一切将会作为呈堂证供,请谨慎回答。”
张律师一愣,面部瞬间紧绷,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一下,双手无意地揉搓着工作服下摆。
“我与赵文哲是朋友关系,事情发生的时间间隔并不很长,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对于被受理人的事情我总是记得非常清楚。”
景霖眉头紧蹙,持手机点点头。
“关于第二点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相关部门确实是在五个工作日内处理完了有关事宜。”
“谢谢你的回答。”景霖礼貌地笑了笑:“至于你今天回答的一切,我们都会进行查证。”
“这样的话,我就不再打扰了。”
张律师露出牵强的笑容:“恕我不送了,请慢走。”
景霖看着她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来到楼下,他告诉了小张接下来需要做的工作,然后让他打车去了房屋管理局和公证处,自己则开车回了局里。
从刚刚张律师表现出来的情况看,也许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
…………
城郊,文艺木雕艺术中心A区厂房,时间下午四点钟。
厂房内传来轻微地雕刻声,而林佳却早已经完成了手中的工作,并将客人所需要的木雕移交给了负责打磨涂漆的部门。
厂房的外面有一处不高不矮的台阶,林佳坐在上面抽着烟,尽管阳光不错,他还是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冬天带给自己的阵阵寒意。
他裹了裹外套熄灭烟蒂,眯眼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从旁边拿起那块静静躺在那里的木雕,一块不知道被雕刻了多长时间的木雕。
他自信有着娴熟的雕刻技术,却在面对它的时候变得无从下手,他不敢随意雕刻,生怕破坏了它那一丝不可被玷污的美好。
雕刻了多长时间他自己都不知道了,可看着它已经逐渐显露的身姿他还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种笑容不同其它,里面包含了太多世界上本不存在而又高贵神圣的美好。
他看着它,女孩也看着他。
她的裙摆在即将入冬的深秋里飘起,婀娜的身姿在向世界展现着她的曼妙,还没有被雕刻出来的面部似乎荡漾着青春自信的微笑。
男孩笑了笑,左手从兜里拿出那把厂里刚刚配给自己的雕刻刀。
雕刻刀在夕阳的反射下露出令人发寒的光芒。
男孩却始终笑着:“这一次,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