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丛飞安排在学生之间调查赵文哲的事情景霖没有交代给其他人，而是决定亲自前往一趟。
他乘坐的是最早的一班前往北城的客车，下车后他并没有按照计划前往北城大学，而是打车向北城刑侦队的方向驶去。
在那里，一个瘦弱的男子身着便衣站在路边，看到驶来的出租车他挥了挥手，出租车果然停了下来。
景霖结账下车，报以微笑：“夏警官？”
瘦弱男子连忙伸出右手：“您是景霖组长吧？”
景霖伸出手握了上去，然后笑着点点头。
“吃过早饭没？”夏警官问道。
景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尴尬地说道：“还真没有。”
“正好，这附近有家早餐店特别好吃，我请客。”
夏警官搂着景霖就往前走，景霖恰巧饿了也就没有推辞。
两份豆腐脑四根油条摆在餐桌上，夏警官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拿起勺子便往嘴里送。
“夏警官，那份东西？”景霖试探性地问道。
“哦哦，准备好了。”
夏警官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张印有红章的纸质文件，景霖对这个当然非常熟悉，他笑着接过——调查令！
关于要调查赵文哲这件事情景霖没有跟沈丛飞提及过，沈丛飞无疑在办案中给过他不少帮助，但是作为一名警察他一定有自己特定的思路，这是不容置疑的。
之前沈丛飞便说过，无论是从对赵文哲的行为心理分析还是案件的线索指向，赵文哲的嫌疑越来越小，但景霖却不这么认为，他一定要从某条道路上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将沈丛飞交代自己的事情完成。
吃过早饭，由夏警官开车带着景霖驶向北城大学，从北城刑侦队到北城大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样子，两人到达时已经快要上午九点钟了。
站在大学门口迷茫了几分钟才决定先往办公大楼，到了以后却被告知医学院的教授和导师有独立的办公地点，无奈两人只好按工作人员说的去做，好不容易找到确认无疑后，又被告知赵文哲正在上课。
既然来了又不能不等，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见到赵文哲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半了。
看到他从远处的实验楼中走来，景霖下意识地躲了躲。
“你先跟他聊聊，我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夏警官一愣，追问道：“你去哪儿？”
“回来再说。”
…………
…………
走在景霖前面的是一胖一瘦两位同学，他清楚地看到两人是从赵文哲的课堂走出来的，所以便一路尾随过来。
站在校门口两人交谈了几句，景霖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然后就看到瘦子上出租车离开了。
胖子想要独自过马路，看方向是要去对面的超市买些生活用品，景霖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拦住。
“兄弟，能不能耽误一点时间？”
胖子一脸凶相，看到景霖拦住自己的去路语气也凶狠起来：“你是谁？”
景霖并不害怕，他知道像眼前这种人属于仗义豪爽一类，若当真有求于他，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事实也的确如景霖所料。
他左手搂住胖子的肩膀右手从兜里掏出香烟递了过去：“抽一根？”
胖子依旧谨慎地看看他，接过来放进嘴里然后点燃。
“去旁边聊聊？”景霖指着校门口的公共座椅。
胖子从景霖胳膊中挣脱掉，向座椅走去。
两人坐在那里静静地抽着烟，胖子慢慢地转过了头。
“到底有什么事情，说吧。”
“我看到你是从医学院实验室里面出来，是赵文哲老师的学生？”
胖子点点头：“我是医学院的学生，现在大三了，跟了赵文哲老师整整三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赵文哲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胖子谨慎地看着他，似乎在怀疑眼前这位中年男人的目的。
“别误会。”景霖尴尬地摆摆手：“我会告诉你什么原因的。”
“赵老师属于脾气不错的那一类，而且自己的教学风格也很独特。”胖子抽了口烟，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大学生逃课成性，可没有人愿意逃他的课。”
“哦？”关于这一点景霖异常诧异：“这么说，赵文哲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导师咯？”
“绝对算得上。”胖子的语气异常坚定。
“那他有什么信仰没有？”
这个问题使胖子疑惑的眼神更甚，他显然没有继续回答下去的想法。
没办法，景霖只好随便编了个谎话。
“是这样的。”他将烟蒂熄灭：“你应该知道赵文哲老师被北城综合医院特聘的事情吧？”
“当然，我们整个医学院的学生都知道。”
“实不相瞒，我的一位亲戚患了重疾，而主刀大夫恰巧就是赵文哲先生，我听说他在这里任教便提前过来打听打听。”
“嗨。”胖子收起警惕的目光：“这你完全不用担心，赵文哲老师的为人我们学院可都是非常清楚的，他的医术水平你就更加不用怀疑了，放心吧。”
景霖笑眯眯地递过一根烟，继续打探。
“他还真的有信仰。”
景霖听闻一震，莫不成就是倒立五角星，他心中想着。
胖子停顿了片刻：“他的信仰就是让所有医学院的学生顺利毕业并学到高超的医术。”
“咳咳。”景霖捂嘴轻咳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那么，他擅长哪只手手术呢？”他追问道。
“这也有关系吗？”
景霖耸耸肩：“就是想了解一下。”
“和我们一样擅长右手，左手他根本不会，还曾经闹过笑话呢。”
“哦？”
“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他曾玩笑用左手解剖，结果手术切口位置与所需位置偏离了半公分，不过还好只是实验。”
“是啊，幸好只是实验。”
景霖起身面带微笑的看着胖子，把手中的香烟放在他兜里：“谢谢，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胖子没有拒绝的意思，他拍了拍口袋：“没关系，祝愿你的亲戚早日身体康复。”
此刻正好绿灯，胖子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景霖也不再阻拦，就这样目送着他走进了马路对面的超市。
从他刚刚的眼神和语气来讲，应该没有说谎，景霖是这样认为的。
…………
…………
当他走进赵文哲的办公室时，正听到夏警官询问有关手术刀的知识，景霖同样非常感兴趣，便静静地坐在夏警官身侧听着相关知识。
赵文哲的办公室中有一套手术刀模板，箱子里面包含了所有的手术刀型号，他将此展现在两位警察面前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话语中满是骄傲，神情中满是怜爱。
有这么一刻，景霖突然意识到，手术刀在赵文哲的手中是多么的神圣，从他眼神中迸发出的光芒来讲，他绝对不可能允许它沾染罪恶的鲜血。
不过在短短的刹那之后，他便恢复了作为警察该有的理性。
箱子里面的刀具型号有十几种之多，从最古老的手术刀到最新型的产品全部被收录在这个小小的箱子里面。
不过显然景霖再一次失望了，因为他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说，这些刀具他曾经全部见过。
当尸体在法医处进行解剖的时候，法医便将所有的手术刀具放置在了景霖面前，可遗憾的是没有一种型号可与伤口吻合。
不能怪他把所有的视线放在了手术刀上面，因为伤口的纤细程度让即便不懂医学和刑侦的普通人都会排除水果刀和家用菜刀等刀具。
即便还坐在这里，接下来的话景霖也实在没有兴趣听下去了，他本来就对手术刀没有任何兴趣，所做的不过是想要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罢了。
看着赵文哲的滔滔不绝，景霖感觉时间过的异常缓慢，他扭头看了看兴趣正浓的夏警官，不忍打扰，便借口打电话出了房间。
…………
…………
站在走廊的尽头，明媚的阳光打在景霖身上，将他身体内的寒气逼迫出些许。
看着眼前匆匆而过的学生，想起刚刚洋溢在赵文哲脸上的那种神圣之光，他还会坚定地认为他是凶手吗？
瞒着沈丛飞，他在刑侦系统中请求北城刑侦队的帮助对赵文哲进行调查，可这种调查真的有必要吗？
现如今他自己都动摇了。
他摸着衣兜里面的调查令，想想之前满怀信心地想要搜查赵文哲的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冷风吹过，使他清醒了许多，抛开杂念，他需要将目前掌握的情况缕清一些。
法医曾说现如今所有的手术刀型号与伤口皆不符合；张律师和房屋管理局公证处全都可以出示相关文件证明赵文哲在案发期间的行踪；刚刚胖子的话同样表明赵文哲无论人品还是医术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并且没有不正当信仰；沈丛飞让帮忙查证的事情如今也得到了答案，赵文哲擅长右手。
还有就是那种表情，那种让景霖都动摇的表情，那种神圣到不允许任何罪恶存在的表情。
他真的会是凶手吗，是不是还有继续追查下去的必要？
景霖看着天空，一片灰暗的云彩正从他头顶上方缓缓移开，阳光再次挥洒下来，他露出了一丝笑容，突然想起了昨天沈丛飞的那句话。
“我似乎找到正确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