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上午时分，沈丛飞刚刚站在讲台上就感觉到了衣兜里面手机的震动感，他看了看下面乱糟糟的学生，示意纪律委员维持好纪律，随后出了教室。
“景霖。”
“沈先生，是这样的。”手机对面传来景霖抱歉的声音：“关于1017案件，局里下午有一场总结会想要邀请您参加，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几点？”
“三点钟。”
沈丛飞思考片刻：“没问题，我会准时参加。”
…………
…………
上午十点钟下课铃准时打响，学生们飞似的奔出了教室，沈丛飞默默地收拾着讲台上的教案结束了他今天唯一的一堂课。
一个带着眼镜的学生怯懦地走了过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丛飞注意到了他，抬起头报以微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学生点点头，用细微的声音说道：“斯金纳心理学的行为性理论究竟有没有…”
他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沈丛飞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停止提问等待教授接听电话。
两分钟后，沈丛飞再次面对眼前这位怯懦的学生。
“从你提出的问题来看，你刚刚看到论文的第二个论点，无论你是否看懂，听我的，看下去，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这并不是搪塞，而是对自己观点的自信，沈丛飞就是有着这样的自信，他相信历经四年完成的作品一定会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还有些事情。”
他露出抱歉的表情，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留下学生在那里傻傻地不住点头。
刚刚的电话是韩璐打来的，她并没有重要的事情，只是想简单地一起吃顿饭而已。
沈丛飞没有拒绝，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下楼开车，他朝着农贸市场的方向驶去。
自从他的好友韩文成在1017案件遇害以后，他就一直想要做些什么，可事到如今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案件还是毫无进展，唯一锁定的作案嫌疑人还有极大的可能是自己和刑侦队搞错了。
韩文成被害后韩璐的母亲便一人搬回了老家，她本来要求韩璐一起回去的，却被果断拒绝，看着女儿倔强的样子，母亲只好将之托付给了沈丛飞。
行驶在前往农贸市场的路上，沈丛飞的心再次拗痛起来。
那场始终潜伏在自己脑海的画面再次呈现，屏幕上看不清颜色的液体溅满了房屋，那位曾经与自己共同探讨理想的教授就这样倒在了自己面前。
他的心还在撕扯着，画面是这么真实。
他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加快速度了，因为他始终确信一点。
电影依旧没有散场。
买完菜赶到韩璐家沈丛飞用了四十分钟的时间，他提着满满的蔬菜甚至连敲门的能力都没有了，还好韩璐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帮他打开了房门。
“沈叔叔，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菜？”
“没多少，咱俩吃完不会浪费，放心吧。”
沈丛飞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面，换上拖鞋走进了厨房。
这是一百二十平的三室两厅房型，本来三口之家住的还是比较温馨，但自从案件发生后这里便只有韩璐自己来住了，倒是显得极为空旷孤独。
“沈叔叔，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韩璐披戴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
“你呀，还是不要动手了，今天让你尝尝你沈叔叔的手艺。”他一边洗菜一边说道：“如果你实在想要帮忙的话，就把剩下的菜给洗了。”
“恩恩。”
韩璐应声蹲下身子开始择菜洗菜，沈丛飞则打开了天然气灶翻炒起来，不一会儿厨房就传出了阵阵菜香。
看着桌子上的四盘家常菜，韩璐深深吸了口气，香气经过她的气管进入肺部，味蕾却早已辨别出其中的味道，胃部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沈叔叔绝对算的上大厨，这手艺真是绝了。”她刚拿起筷子又突然放下，道：“对了，下午没课要不要喝点？”
“可是我下午有个会。”沈丛飞踌躇着，片刻之后道：“什么酒？”
“就知道你的口味，等着。”
韩璐打了个响指向酒柜走去，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盛满液体的透明玻璃瓶。
“二白，怎么样？”她摇着瓶子得意地说道。
“你这丫头。”沈丛飞笑着摇摇头。
韩璐打开酒瓶帮他倒满，顿时一股浓浓的酒香飘出。
二白是二星白干的简称，是一种年代感很强的酒，当时的白干就有一星二星之分，不过后来一星白干停产了，现如今市场上销售的都是二星白干，还都是经过升级改造的，完全没了之前的味道，不过相比起其它的白酒沈丛飞还是喜欢这一款。
看着眼前的酒杯沈丛飞叹了口气，虽然一星白干早已停产自己家里却还藏有几瓶，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还和韩文成开了一瓶。
一白二白，如今酒还在，可是人呢？
两杯下肚沈丛飞变得有些迷离，韩璐也早已放下了碗筷，盘中的饭菜已经见了底，两人准备起身收拾一番。
“沈叔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收拾就好。”
韩璐端起碗筷向厨房走去，沈丛飞有些晕也就没有坚持。
坐在沙发上他微眯起眼睛，酒精对大脑的刺激作用让他感到天旋地转，他想去思考些东西，无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或许是许久也许只是须臾，韩璐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着倚在沙发上的沈丛飞，她轻轻喊道：“沈叔叔？”
沈丛飞睁开眼睛，里面布满少量的血丝。
“我来带你看样东西。”
“哦？”沈丛飞坐直了身体。
“这是我父亲生前定做的，不过却再也没有看到。”她的声音有些落寞。
一听是关于韩文成的，沈丛飞来了兴趣，跟着韩璐向书房走去。
进门之后他就看到了韩璐口中的东西，它被放置在书架的一角盖着红巾，从轮廓来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块如意。”韩璐轻轻掀开红巾：“父亲生前定做的，却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
沈丛飞恍然大悟，他突然记了起来韩文成确实跟他说过有过想要定做一块如意的想法。
眼前的如意木雕立在那里，它通体呈红棕色，高约五十公分，身屈曲有致，突起的棱线如脉络贯通，旁逸小枝，胜似自然孔穴，实则人工镂空。
它在彰显着它的精致，可是想要欣赏它的人呢？
“木料选取上好紫檀，工艺真是巧夺天工，实乃少有。”沈丛飞盯着它，不禁感慨。
“您对雕刻也有研究吗？”韩璐诧异道。
“略知一二，曾经无聊时看过有关方面的书。”
“这是今天清晨工人刚刚送过来的。”韩璐的声音有些落寞：“父亲看不到了，我对它又不感兴趣，不如送给您吧。”
“小璐，这怎么可以！”沈丛飞的声音有些严肃，随后又温柔下来：“就让它在这里吧，在这间书房里面。”
韩璐点点头，没有继续坚持。
沈丛飞慢慢走近仔细看着它，他猜测雕刻它的师傅每一次动刀都谨慎到了极点，涂色时的漆料也极为匀称，这不仅是技术的问题，其中一定还包括了一种态度。
突然，一种想法从他脑海一闪而过，仅仅零点一秒的时间沈丛飞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仔细观察着在李宏光家拍下来的照片，想要继续分析出些什么。
酒精的麻痹感再次袭来，沈丛飞直感一阵昏沉，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韩璐见状关门退出了房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
手机铃声将沈丛飞惊醒，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四十，来电，景霖。
他拍拍额头接起电话，景霖那边的声音比较焦急，挂断电话他驾车急速驶向刑侦队，尽管头还有些疼痛。
到达刑侦队时正好三点整，景霖正焦急地站在门外等候，见沈丛飞的车驶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沈教授，就等你了。”
下了车沈丛飞快步跟着景霖，呼吸都有些喘：“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也不知道，本来以为只是总结大会，没想到省厅也来了人。”
“哦？”在会议室门口，沈丛飞驻足：“这么严重？”
“是啊，快进去吧。”
话音未落，景霖推开门便走了进去，沈丛飞在门口拿出手机向门口值班的警员交代了两句，这才跟了进去。
房间中 共有五人，其中景霖和范志勇他都认识，另外两人估计就是省厅的人了。
范志勇简单地做完介绍便正式开始了会议：“景霖，上去讲一讲吧。”
“下面我先给各位领导做个案情小结。”景霖起身就要上台。
“就坐在这里说吧，不要搞得这么麻烦。”一位省厅领导颇为不耐：“直接说。”
景霖顿了顿，坐下开始做起了汇报。
案件发生后，我们率先对乐城水泥厂的可疑人员进行了询问，调查结果显示两人无作案动机三人有不在场证明，已经排除作案可能；随后，经过我们细心调查，将视线聚集在一位名叫赵文哲的中年男子身上，该人为北城大学医学院导师，对身体构造以手术刀的使用极为熟悉，但随着…
坐在一侧的省厅人员摆摆手：“直接说结果，我对你们侦破过程不感兴趣，请告诉我结果。”
沈丛飞看着这位省厅人员微微皱眉，显然对他的态度极为不满。
“赵文哲已经基本排除嫌疑，但北城刑侦队依旧会跟进一段时间，直至彻底排除嫌疑。”
“这么说，你们现在连嫌疑目标都还没有找到？”省厅人员使劲拍拍桌子：“距离案发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效率？”
范志勇吓得低着脑袋，景霖哑口无言，只有沈丛飞淡然地看着一切。
“好。”省厅人员喘着粗气，生气地吼道：“找不到嫌疑人也就罢了，给我一个侦破计划，方向总还是有的吧？”
范志勇和景霖一阵酸楚，赵文哲是他们唯一的嫌疑人，如今线索也断了，还有什么侦破方向。
省厅人员看出了几人的态度，狠狠将笔摔在桌子上起身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一名警察拿着几张彩色的照片唯唯诺诺地走向沈丛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