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宫玉佩
见周翊策出神许久,高顷猛地拍了案桌,喝道:“人证物证据在,还不老实交代!”
周翊策动了动眉头,抬眼看向审问自己的高顷,像是在问“证据从何而来”。
高顷一五一十地同他摆出:“你惊讶个什么劲儿?自己做过什么还不知道了?呵,殓尸坊已经把结果呈报刑部了,驸马身上确实有毒,那毒稀罕的狠,而宫中除了你饲养毒花毒草,还有谁有这本事?”
周翊策挣扎着起来,可拴在双手的枷锁限制着他的行动,且又被狱卒察觉,立刻蜂拥着上来将他按下头去,双腿那私刑的高度令他吃痛低呼,他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质问高顷:“你奉的是谁的命?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我,不怕东宫来同你刑部算账?”
高顷倒也是个铁面无私的,他理直气壮道:“我高顷只认事实,不认权势。周少师,是你自己作的恶,太子自然会明晰事理。”
周翊策冷笑,“你以为刑部安排个仵作来我这取走东宫玉佩,就能坐实我谋害公主府了?高顷,你管理刑部这么久了,理应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
高顷冷下脸,他极为失望地打量了一番周翊策,叹气道:“我原本尊你敬你,竟从未想到你是这般胡搅蛮缠之人。不过,你很快就要见到棺材了。”这话落下,高顷打了个响指,令狱卒把周翊策从私刑工具上抬起来,带回牢房。
周翊策被拖下石台,他望着高顷转身的背影,心中明白他们这次是要置东宫于死地了。
既然明白——又为何要这般乖顺地交出东宫玉佩呢?
皇帝打量着手中的白玉,色泽通透,样式规整,暗纹中印着一个“辅”字,玉下打着九转相思结的靛青穗,整个皇宫内院只此一枚,东宫少师才配持有。
皇帝出了一会儿神,身旁的赵内侍斗胆提醒了句:“陛下,人都齐了。”
皇帝这才看了眼赵内侍,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殿内,清一色地跪着刑部的人,其中还有个身穿黛色衣衫的仵作,在红袍子中格外显眼,便提了她道:“殓尸坊的?”
珧吉背脊一僵,立刻知道皇帝在点她,只得跪拜道:“回禀陛下,奴婢殓尸坊仵作。”
皇帝面色幽幽,心绪烦乱似的瞥一眼窗外,天色已亮,是卯时。
但浓烟仍旧未散,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势蠢蠢欲动,宫女太监救火的嘈杂尚且能飘进大殿,再伴随着那股难闻的烧灼味,实在令人心头震怒。皇帝握起手中玉佩,抬起双指按压着太阳穴,沉声再问:“是你从驸马身上验出毒来的?”
珧吉吞了吞口水,并未立刻作答,她谨慎地悄悄抬眼,去看站在皇帝左侧的赵内侍——他眼神漠然,冷冷瞥她,令她再不敢犹疑。
“回陛下,是奴婢验出。”珧吉按照此前与赵内侍约好的内容继续说道:“驸马所中剧毒极其罕见,必须由奇珍异草才能酿成,但奴婢不才,无法检出其中全部毒味,只知道药引子是……滴水观音。”
一听“滴水观音”四个字,在场的少数权臣都发出了低呼。皇帝的表情也深不可测,反而是赵内侍假惺惺地斥责起珧吉:“大胆!小小仵作竟敢口出狂言!”又对皇帝点头哈腰道:“陛下,其中必然有误,万万不可能会是滴水观音,像她这样业务不精的仵作直接拉下去——”
皇帝一摆手,示意他闭嘴。
赵内侍赶忙收了声,默默退去一旁,剩下珧吉趴在地上全身发抖。
她……她真是不知道这群祖宗在玩什么花招,她完全是被赵内侍强迫着说出这一番言辞的,就连东宫玉佩也是他命她去那少师手上得的,如今又要搞什么名堂?总归不是要毁约吧?
就在这时,除去刑部高顷之外的重臣——王权相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谏言道:“陛下,臣有话禀明。”
皇帝允了,王权相再道:“民间有话是家丑不外扬,虽说公主贵为凤体,可驸马与满门尽灭一事,传去民间也实在是不妙。更何况,三大殿起火一事与公主府惨遭灭门一案难逃干系,事发一处,嫌犯自然是同一个。依臣所看——不如尽早结案,免得再生祸乱。”
珧吉听闻这话,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权高位重的王权相是赵内侍一伙的,现在不仅仅是灭门案,连三大殿起火一事都算了进去,他们都巴不得要将东宫少师置于死地。
此时此刻,皇帝的表情深不可测,无喜无怒,他反而是问刑部高顷:“高侍郎,狱中可有何结果?”
高顷赶忙回道:“禀明陛下,周少师始终不肯认罪,他还说……”
“还说什么?”
“说自己并非凶手。”
王权相笑笑道:“自然是不肯认了,高侍郎理应想些法子才是。我等身为臣子的,怎能连累陛下为此事操劳挂心?”
高顷也实诚,忙解释道:“私刑用过的,还不止一次,但他骨头硬嘴也硬,实在……唉,我也是想尽快结案。”
结果皇帝却蹙了蹙眉头,王权相与高顷瞬间察言观色到这一幕,知晓皇帝心中不悦,自然不敢多言,只听皇帝又唤了那仵作:“你倒是说说,这玉佩是怎么来的?”
除去皇帝,在场的其他三双眼睛都纷纷投向珧吉。尤其是赵内侍,眼神狠戾,如同是恶毒的胁迫。
珧吉只想尽早从这摊浑水里抽身,巴不得把赵内侍教她的话统统说完,就赶紧回答皇帝:“回禀陛下,那枚玉佩是驸马身上的遗物,奴婢验尸时发现的。”
王权相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滴水观音,东宫玉佩……都不妙啊。”
高顷躬身迎上,恳请皇帝道:“陛下,依这仵作所言,证据已然确凿,还请陛下尽快交办我刑部去处决犯人,还驸马爷泉下瞑目。”
赵内侍也煽风点火着:“陛下,权相与侍郎说的是啊,此案实在不宜拖得过久,既然已知晓是东宫所为,真不能让公主久等啊。”
皇帝却眼神愠怒地站起身来,吓得赵内侍闭嘴低头,王权相与高顷也赶忙退开,只见皇帝走下御座,踱步到珧吉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珧吉头也不敢头,嗫嚅着回答:“回、回陛下,奴婢……珧吉。”
“珧吉。”皇帝命令道:“朕命令三日内将公主府里每一具尸体的死因都验个清楚。”
高顷听到这话,极为震惊,却也不敢有何反驳,只能默默地听着皇帝继续吩咐道:“也会派燕山卫给你做协助,三日之后,朕要你亲自来禀明结果,若有丝毫闪失,你九族也赔不起少师的命。”
珧吉的冷汗从下巴流落到衣襟里,她哆哆嗦嗦地俯首领命:“奴、奴婢谨遵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