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契约缔结
东宫辅臣周蕤,字翊策,当朝太子的少师,掌管朝中高于锦衣卫的精锐小队燕山卫,是皇权中出类拔萃的红人。由于皇帝疼爱太子,对待周翊策也格外高看,其地位自然是举足轻重,谁知会在今朝遭人陷害,沦落成囚,不免要令仇家们感到大快人心。
吴怀玉在松开手掌的时候,听见这仵作将少师的来历都说得这般真切,面露疑虑,手中的燕山刀向上提了提,扼着珧吉的脖颈,威胁道:“你这仵作,到底什么来路?”
珧吉拍了拍吴怀玉的胳膊,尽可能地表示自己的善意:“大人,你先放开我,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禀报。”
吴怀玉犹豫。
珧吉忙道:“凭你的身手,我也跑不远,不敢耍花招。”
这话不假。吴怀玉就放开了她。
珧吉转过身来,见到吴怀玉的脸上还贴着络腮胡,抬手要帮他揭,他警惕地躲开,眼中警觉仍未松懈,一双凌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可不是一个吃素的皇家侍卫。
“我偷偷跟着你进了牢狱,听见你和少师的交谈,一路尾随你至此,也是知道你是少师的心腹。”珧吉开门见山,丝毫不打算拖沓。
吴怀玉抬起手,撕掉满脸的胡子,再把套在头上的白发拿掉,珧吉则继续道:“你方才也从那两个人的对话里听见了,公主府的案子交到了殓尸坊。虽说仵作本身就要听从刑部验尸办案,可皇帝的意思却是跳过刑部,直接由殓尸坊来接管此案,你不觉得这不合规矩吗?”
吴怀玉眯起眼,眉头紧锁着:“陛下的规矩才是规矩,从来没有合不合的道理,但,交由殓尸坊是假,由你亲自查才是真。”
珧吉实不相瞒地说下去:“因为我将少师的玉佩拿给了皇帝,我认为凭陛下的圣明,他已经辨出这案子是一桩陷害,可缺乏有力的翻案证据来还少师清白。而派我这种小人物亲自办案,再安排你们燕山卫多方协助,是为了跳过刑部,以此来获得案子结果的真实性。”
吴怀玉细品了她的这番话,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但还是要问:“你带走少师的玉佩,就代表你是站在王权相那边的,又为何突然改变了阵营?”
珧吉叹道:“我可不知道什么阵营不阵营的,我不过是想要活命罢了。”今日在朝堂上,她已经看出了赵内侍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而且也肯定还要威胁并插手她办案,若是三日后不能交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结果,她左右都要死,莫不如搏命一赌——“我要助少师翻案,只要他肯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吴怀玉有些瞠目结舌地张了张嘴,敢斗胆来和东宫少师做交易的小人物,她还是头一遭。
“这就是我要和大人禀报的。”珧吉的语气非常真诚,她坚定道:“我是站在少师和燕山卫这边的,大人,你我要极力配合,而有关我的不情之请……”
“身世?”
半柱香的功夫后,珧吉已经出现在周翊策的牢房中。
这是他们两个第二次正面交锋,距离上一次也不过是过去了几个时辰罢了,她借由查案的口谕来见他,手里还拿着吴怀玉身上的燕山卫令牌,这代表她确与吴怀玉已打过照面,甚至是在同周翊策炫耀:她已经取得了他部下的信任。
“正是。”珧吉点点头,珍惜着这次会面的时间,瞥一眼域外守着的牢头,对方只顾着打哈欠,全然没兴致理会牢房里的二人,她才重新看向周翊策,低声道:“若我能找出洗清你嫌疑的证据,作为回报,你要利用你的权势与人脉来为我找回身世和记忆。”
周翊策冷眼看她:“你不是仵作,也不是宫里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答应这交易的话,不就会知道我的来路了吗?”言下之意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谁。
“想要权势与人脉,何必找上我这种失了势的人呢。”周翊策像是全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似的,即便受了刑,他也一副仿若不关己事的坦然。
珧吉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但你我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三天,一旦时间到了,案子没有结论,不仅我要死,你也会有麻烦,而合作,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周翊策看得出来,她眼下是拿他当救命稻草,就算他遭人陷害,她也深信他是无辜。真是怪事,她与他萍水相逢,何来这平白无故的信任?他一哂,稀奇之余也不觉得她能破案,只道:“只有三天,你有几分把握呢?”
“只要你肯答应我的条件,为了身世与记忆,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尽是说些漂亮的空头话,周翊策靠在阴暗的墙壁上,神态悠闲地凝视着她的一张素脸,“你当真是失去了全部记忆?”
珧吉无奈地点了点头,“什么都记不起来,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中,又为什么身穿这身仵作衣衫都全然不知。”
“如此这般,竟也敢接下办案一事?”周翊策不禁露出轻蔑的笑意,抬起下巴,神色显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你这叫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能力?”
却没料到珧吉反将一军,竟是理所应当地反问周翊策:“可事到如今,少师不信任我,还有何人能依托呢?”
周翊策一怔,听见她继续道:“陛下亲口交下的案子,眼下除了我,再没人肯为少师翻案,若我真的想要倒戈陷害于你的那些人,何必再来与你说么多?只管把所有罪证都抛到你头上,哪怕陛下最后迁怒于我要了我的脑袋,可少师——也难逃死罪吧?”
他勾勾嘴角,淡淡一笑,“区区蝼蚁,胆敢威胁我。”
珧吉立刻俯首低头,低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知切莫因善小而不为,毕竟……蜉蝣可撼树。”她说完这话,抬眼看向周翊策,眼里狡黠毫不遮掩。
哦……那份监视着自己的眼神,果真是她。周翊策心下明晰,倒也不恼,低头思索片刻,他看向她那双伏在狱中干草上的手,十指纤纤,虎口却带茧,这令他滞了滞呼吸,终于应道:“你我之间的契约可以缔结,只不过,我还有一点要提。”
珧吉露出喜悦的表情,她笑道:“少师请说。”
“不管日后如何,我是当势还是失势,你都要为我所用,绝不二心。”他抬起眼,落在她的脸上,见她毫无犹疑,一双明媚的眼睛闪着清朗的光,竟有一些似曾相识之意。
“少师放心,只要你能帮我找回身世和记忆,你往后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她的态度赤诚,彰显着自己的一片忠心。
周翊策心中嗤嗤一笑,倒想看看她有什么能耐替他翻案,便问道:“你对这一案的情况,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