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借刀杀人
珧吉察觉到朱辞上了钩，便按照事先与周翊策商议好的说法答道：“回皇子，奴婢此前在玉竹公主、还有……”
“还有谁？”
珧吉故作为难地悄声说出：“平湖公主府。”
没想到朱辞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甚至于是，他动容、怀念地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感慨道：“难怪这茶的味道会令人觉得熟悉了，只有平湖的府上喜欢放一些百合做茶底，不枉你在她那头做过差，倒是把这种细腻心思学会了。”话到此处，他再次叹道：“可惜了……可惜了啊。”
珧吉品味着他这话，私以为他是在做戏，可又觉得他没必要在她一个小小宫女的面前虚情假意。而见朱辞已经喝光了茶，珧吉便探手去接，朱辞递来的时候，二人指尖摩挲着相触，珧吉并没躲，反而适时地停顿下来，仿佛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若阿璇对朱辞的形容是真，那他自然会有所行动。
尤其，眼下又是孤男寡女。
珧吉望向朱辞的眼神藏有暗示之意，但朱辞却没有回应她的视线，只将茶盏放到木盘上，反而问道：“你是何时从平湖府上被调去别处的？”
珧吉一怔，略显尴尬地讪笑道：“回皇子，奴婢是春初时被调走的。”
朱辞又问：“你在平湖那里做了多久的差呢？”
“满打满算，三年整了。”
“三年……”朱辞嗫嚅一声这字眼儿，忽然扬起手中折扇，示意珧吉坐到面前的木椅上。
珧吉缓缓落座，听见朱辞颇为怅然地说道：“你在她那里三年时间，也算对她有几分了解了。这如今的光景，想要寻个与她熟识的人聊聊过往都是奢望，原本我与驸马私交颇多，也常去她府上做客，你知道吧，驸马是个很好客的人。”
珧吉附和着点头，心里却暗暗疑道：这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好色又贪权吗？怎会拉着个宫女聊起了平湖公主和死去驸马的往事？
朱辞……当真是害死驸马和满门下人的凶手吗？
正这样想着，门外传来了通报声，一名小厮恭顺地说道：“皇子，七皇子与九皇子前来探望了。”
朱辞这才如梦初醒般地询问道：“现下几时了？”
门外的人道：“回皇子，就快要戌时了。”
朱辞神色哀伤似的，传令下去：“让他们来我这里吧，晚膳也备上。”
小厮得令，离去前又交代道：“七皇子和九皇子带来了器乐班，他们知晓皇子最喜欢听曲子。”
朱辞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喜悦，道了声：“传他们吧。”
不出片刻，七皇子朱英和九皇子朱已之就携带着器乐班子进了朱辞的屋子，房门敞开的瞬间，夕阳倾泻在了满堂地上，一个个的捧着琵琶、古琴、瑟、筝还有笛与笙，连同钟、鼓、锣、磬都一应俱全，十多人的器乐阵，井然有序的跪见朱辞：“参见十三皇子。”
“不必多礼了，起来吧。”朱辞道。
器乐班便依例坐好在各自的位置上，开始弹奏起曼妙曲音。
珧吉站在一旁，对眼前光景感到十分迷惑。就仿佛阿璇口中的朱辞是另外的人，真正的朱辞就只是个痴迷乐曲、不擅权谋的无欲无求之人，别说美色了，就算是天仙站在他面前，他都全然了无兴趣的样子。
还是说，她珧吉生得不够美？
正怀疑时，她听见身后有人说：“十三弟真不愧是得父皇喜爱的，不仅府院漂亮，连从十二监新得的宫女都这样貌美，是要故意羡煞旁人的吧？”
珧吉回头一看，对方是个穿着靛青色衣衫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出头，清俊的脸庞被黑发衬出缥缈的出尘气息，她并不认识这些皇子王孙，听得朱辞唤了声“七哥别打趣我了”，她才赶忙躬身行礼：“奴婢见过七皇子。”
“之前没见过你呢。”七皇子朱英饶有兴致地围着珧吉打量起来，一双眼睛倒是很不老实，与他那温柔的眉目实在不配，他朝着珧吉笑问：“去十二监之前在哪里做事呀？是贵妃府，还是皇子府呢？”
朱辞却轻飘飘地来了句：“她以前是平湖的侍女。”
这下子可令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朱英像是吃了钉子般地变了脸色，九皇子朱已之也微微蹙眉，立刻转了话锋：“都这个时辰了，快用膳吧，我早就想念十三弟府上的酒酿鸡了。”
朱英也尴尬地笑笑，撩开衣摆坐到桌旁，还打算多叫几个宫女来伺候，朱辞却婉拒说：“有她一个还不够给七哥添酒的么？”
朱英嗔了一声，“看你说的，我不是怕她伺候不来咱们兄弟三人嘛。再说，你府上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眷，全当你孝敬我这个做兄长的了。”
朱已之丢给朱英一个闭眼：“七皇兄，这话要是被七皇嫂听见了，又要闹出是非来。”
朱辞也是看不惯朱英这副轻佻行径，坐到桌旁闷声地喝着酒，喊来珧吉站在自己身边，生怕她会被占了便宜似的。
珧吉恭顺地为这三位皇子斟酒，期间，朱英喊来了自己带在身边的舞姬，借着佳曲和月色献上一舞。
那舞姬在丝竹迭奏声中踏歌而来，身姿曼妙，风情万种，就连珧吉凝望着这景象，心情也不由地大好。
身穿碧绿纱裙的舞姬轻抬脚尖，流云般的水袖挥洒如雪，纵情的旋转。朱辞见她身姿绮丽，容光照人，手中折扇也随之轻拍掌心，打起了节奏。
朱英悄悄打量朱辞此时的表情，会心一笑，低声道：“十三弟，你也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不嫌弃的话，皇兄今晚就把她留在你这里，毕竟她长得有几分像——”话到此处，朱英暧昧一笑，朱辞却微微变了脸色。
他再去看那轻舞的女子，黛眉红唇，脸若皎月，眉间一抹朱砂似烈焰赤火，猛地令朱辞想起了那晚的火海。
他心下一惊，忽地站起身来，桌上酒杯碰洒，舞姬被吓了一跳，脚下踩空，整个人跌落在地。
周围所有人不明所以，丝竹声戛然而止。
朱英责难似的站起身，斥道：“你怎么搞的，如此疏忽，在皇子面前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