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皇子朱辞
舞姬赶忙跪下,战战兢兢的请罪:“七皇子息怒,都是奴婢不小心,还请七皇子宽恕奴婢。”
朱英还要再数落几句,朱已之却拦住他,不疾不徐道:“罢了,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不要吓到了她。”
“我是不想坏了大家的雅兴。”朱英道。
朱辞却一言不发,且脸色苍白,十分难看,他又端起酒杯灌了满口,擦拭一把嘴角,忽然就对两位皇兄说道:“我突发头疾,想回去里头睡下了,不能陪你们,自便。”说罢,就转身朝屏风后面的偏房疾步而去。
朱英与朱已之见状,自是一头雾水。尤其是朱英,今日也只是想用自己平日里喜欢看的舞蹈来取悦一下他这满腹忧愁的弟弟而已,谁曾想倒是弄巧成拙。
而见朱辞离开后,珧吉也赶忙向余下二人作了一揖,接着就顺势去追朱辞了。
看着一主一仆都走了,朱英觉得悻悻,看向朱已之问了句:“怎么办?”
“走吧。”朱已之可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挥手遣散了舞姬和乐器班,拉着朱英走出去时,悄声道:“十三弟心情不好,也不是你我能够开导得了的,他现下觉得烦,咱们也不要再去扰他。”
朱英感到惋惜的连连摇头:“十三弟与平湖又非同母,本不必这样伤怀,越是这般,反而要惹闲言碎语。”
“你且说什么风凉话?平日里最爱开他们玩笑的,不就是你么?”
朱英讪笑:“我——我那是和他们逗趣呢,即便是我,伦理纲常这种事,我还是懂的。”
朱已之冷嘲热讽地剜他一眼,笑上一笑,抬头望望月色,才发现时辰已是不早了。
而这时的偏房里,朱辞已酒意醺然,他坐在床榻边,一手轻抚额际,一手展开折扇缓缓煽动,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浑浑噩噩地去看,发现是珧吉,略显失望地嗫嚅了句:“是你啊……”
珧吉不动声色地为朱辞斟上一杯茶,摇晃着杯盏,是为了让液体流动更快,从而加速温度转变。且待到茶温差不多的时候,她又点上了一炉香,是她自行带来的,香味很快就飘散在房间里,迷蒙之中,她轻声问朱辞:“皇子是把奴婢认成旁人了么?”
朱辞慢慢地抬起眼,透过缭绕的香雾,他看到珧吉的身影模模糊糊,再加上酒意上头,他手中折扇掉落,眼神惊讶地道了声:“平湖。”
珧吉立刻端着茶盏走进雾气,迈着碎步来到他面前,颔首道:“皇子认错人了,奴婢怎会是平湖公主呢?”
朱辞感到恍惚地端过她递来的茶,皱眉道:“这香的味道……和平湖身上的一模一样……”
珧吉轻笑:“皇子喜欢这香吗?是奴婢特意燃给皇子的。”
朱辞深深嗅着香气,端起茶盏,不自觉地喝了下去,低头看向杯底,残余几片百合,是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大火漫天的那夜。
宴席之间热络喧闹,公主府里,衣香鬓影,贵客们吃喝谈笑,三轮酒局过后,下首的座位已经稀稀落落,是位高权重的贵客提早回去了。朱辞在座上寻找起平湖的身影,不过是刚喝了几杯,就不见她的去向,他心有担忧,便赶忙起身去寻她。
“我——我是怕她又与驸马起了争执。”朱辞的语气怅然,他回想着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眼神幽幽然的,并有些语无伦次:“她从小就十分任性,因她母妃背景强势,在朝中都有几分话语权,她自然也受宠惯了,又依仗着美貌蛮横待人,而我与她年岁接近,虽不是同一个母妃,可乳娘却是一个,我对她总会比对其他妹妹要亲近一些……”
许是这香,许是这茶,总之,珧吉的心思没有白费,朱辞果然同她说起了平湖公主的事情,也不忘枉费她围在他身边转了小半日。
“那——”珧吉壮起胆子,试探着询问:“皇子对公主,可有一些不同的想法么?”
朱辞微蹙了眉,“不同的想法?”
珧吉故作为难的样子,支吾着闪烁其词,“奴婢虽出身卑微,但也曾听人说起过旧朝皇族兄妹的典故,讲的是旧朝皇子众多,某一位皇子对自己的胞妹有着非分之想。因那公主生得艳绝四方,就算他没有想法,其他皇兄也对其有垂涎之意。可虽说是异母,却是同父,血缘乱伦之事实在有违人道——”
话未说完,就被朱辞的笑声打断。是呵,他听得的确是觉得有趣,笑了好长一阵子,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才醉醺醺地回道:“你说的这些我倒是听过数次了,都是用来影射我与平湖的。”
珧吉心中带着戒备,不知道这皇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上去与世无争,却也是知道旁人怎样评价他与公主的,竟还能这般不以为然,难道他早知道她是来探他口风的?但看他的态度,以及方才的袒露,实在不像是心机过重的样子。珧吉渐渐也就放松了,又觉得不能错过这唯一的时机,就耐着性子引导他说出更为关键的线索:“旁人眼拙,俗不可耐,自然只会看到浅显的表面,皇子与公主是血缘学妹,又怎会逾越人伦呢?那些胡乱造谣的人,真该株连九族才是。皇子……你觉得奴婢说的,对么?”
朱辞侧过身子,手肘支撑在床榻上的小圆桌案,醉得深了,困倦的很,眼皮时不时地合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我倒是的确……很关心平湖的事情。从她嫁给驸马后,她总是闷闷不乐的,不仅是那天晚上,之前好多次了,她都要被驸马欺负……所以,那夜——那夜我就离开了宴席,去她房中寻她。”
珧吉紧盯着朱辞的脸,心道这便与阿璇说的一致了。阿璇是在公主房中见到朱辞的,可见朱辞当夜的确是与平湖公主在一起。
阿璇还说——
“公主府上的确是人人死于剧毒,可那下毒的人在最后伪装成了刺客逃之夭夭,且为了掩饰毒杀,他还用刀伤来做掩饰。只不过,我亲眼看到了那刺客翻出公主府的墙去,左臂袖子被大火烧掉了,臂膀上有一处鲜明的烧伤,在黑夜中尤其显眼。”
珧吉的目光落在朱辞的左臂上,只要撩起他的衣袖,就能查看是否有烧伤。于是,珧吉缓缓起身,坐到朱辞的榻边,语气轻柔地询问:“皇子那夜寻到公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