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伍爷（中）
茶几上有一个水杯，他便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对面是全玻璃的落地窗，光线充足，屋里通透明亮。
他端起杯子正要喝水，一名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黑西装男，张志毅赶紧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中年男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摊开搭在沙发背上，上下打量他，只说道，“随意坐吧。”
“谢谢。”
“刚才在楼下是你找我。”
张志毅点了点头，悄悄地观察着，修身的西装，短发显得很精神，眼神极为犀利，应该是大家口中的伍爷了。
“小伙子挺有种的，来之前，在这条街上打听过我没。”
“以前没听过，今天才知道。”
“还挺耿直。”伍爷把烟盒拿起来递到他面前，他合拳作揖，但没接。
伍爷自己拿出一根烟，一旁站立的黑西装男子立马掏出打火机点上烟。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打听点事。”
伍爷听了以后，上身从沙发背上立起来，双手支在膝盖上，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眉头马上锁住，脸也拉下来了，盯着张志毅的脸。
张志毅也一动不动地，用宁静的眼神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失。
“从来只有我找别人打听事，想不到还有人敢到我这里打听事。”
张志毅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张斌的。”
“没听说。”
“这个人以前跑长途的？”
伍爷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说道，“来这里玩的，跑长途的多得很，我没必要都认识吧。”
张志毅见对方完全不承认，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意思。
站在一边的黑西装男子手机突然响起，他掏出手机之后，打开房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推门进来走到伍爷身旁，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话，伍爷一边听着，一边用余光警惕地看着张志毅。
他仔细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无奈声音实在太小，一个字也没有听出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黑西装男子说完了站一边，伍爷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先出去，冲着他笑了笑，说道，“小兄弟，刚才一直忘记了问你怎么称呼呢？”
“我叫张志毅，您叫我小张就好了。”
伍爷点了点头，“我手下说楼下现在有一个女孩子，正吵着嚷着要进来呢，被我的人给拦住了，听她说要找一个姓张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你叫来的呢？”
张志毅看看手表，心里计算了一下，现在离两人在楼下分开已经快一个钟头了，便说道，“有可能是我朋友，请您跟手下说一下，千万不要伤害到她，她完全没有恶意的。”
伍爷轻蔑地笑了笑，说道，“看样子，你今天过来还叫了帮手的呢。”
张志毅辩解道，“她根本算不上是帮手，我们本来就是一起过来的，我们确实没有恶意，就是来打听我刚才说的那点事。”
伍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拨了出去，说了一句，“把人直接带上来吧。”
张志毅开始觉得有点坐立不安，韩琳一旦也上来了，两人想脱身更加不易，而且还一点可用的信息都没有获取到。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隐约传来韩琳的说话声。
“不要推我好不好，我知道怎么走。”
张志毅赶紧站了起来，走到门外。韩琳正在大厅中央观望，他赶紧伸手向她挥舞了一下，小声喊了一下。韩琳看到他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更加快了脚步走向他。
“你没事吧？”
张志毅转了一下身，说道，“跟进来的时候区别不大吧”。
两人才走进屋内，伍爷背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手上拿着半截烟。两人并排坐在了他的对面沙发上。
伍爷看了看韩琳，说道，“小姑娘，刚才是你在楼下闹呢？”
“没有闹呀，我只是想进来罢了，他们不让。”
伍爷一下子把脸拉下来了，说道，“我可是听说你是想硬闯进来呢？”
韩琳先环视了一下四周，“我想进来找人，他们居然说没有，我明明看到张志毅进来的，当然不依了，这明显是睁眼说瞎话嘛。”
“然后你就直接冲进去？”
韩琳张大眼睛，无辜地说道，“他刚好挡着门嘛，我想趁他们不注意，溜进来罢了。”
她这么一解释，本来无理的，反而显得有理了。
伍爷冷笑了两声，说道，“听你这么说，是我的手下无理了。”
“那就是的嘛，”韩琳撅了撅嘴，“我一个弱女子，好几个大汉又拉又拽的，我可都没有还手的，我胳膊现在还是青一块紫一块。”
说完她便卷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露出小半截胳膊，张志毅看了一下，手臂上确有手指的勒痕。
韩琳起初也只是随便说说，这下有了依据，说道，“你看嘛。”
本来两人过来找他们打听事情，是有求于对方，现在听韩琳这么一说，反而显得对方不讲道理。
伍爷脸上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对方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也不想再听下去了，便说道，“两位今天来这儿，到底是有何贵干？”
韩琳用胳膊肘儿顶了一下张志毅。
他顿了顿，才说道，“刚才我跟您也说了，那个叫张斌在您这儿的情况？”
伍爷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来一个又一个烟圈圈，“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志毅用眼睛扫了一下伍爷的脸，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投入在专注地抽着剩下的小半截烟。
韩琳用略带焦急的眼神望了望他，张志毅用余光感到她正盯着自己，脑子正在飞速地运转，看伍爷显露出来的神情，明显对方已知道他们的来意，就是不愿意告诉他俩而已。
伍爷瞥了一眼他俩，窗外白花花的阳光射了进来，投射在伍爷身后，手上的烟快烧完了，烟头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烟雾淡淡地升起来。
张志毅又往前挪了挪身子，他这时才体会到“穷学生”的含义。
“伍爷，我们本来也并不想打扰到您，刚才也确实是我们冒昧。我们想打听的那个人叫张斌，他前几天撞死了人，我相信您也听过。”
伍爷看了看他俩，眼光留在了张志毅身上，眼神带着默许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张志毅吞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他撞到那个女孩子就是韩琳的亲姐”，他抬起右手指了一下。
伍爷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用手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和烟，慢慢地取出来一根点上，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张志毅两只手紧紧地合拳紧紧地握着，“这也是我们来找您的原因。”
伍爷听他说完后，顿了好几秒钟，他俩都睁大着眼睛盯着伍爷的嘴巴，仿佛他嘴里随时会跳出一匹马般。伍爷张开嘴，用左边的牙齿含着烟屁股，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志毅转头看了韩琳一眼，她鼻子已经开始有点红红的，眼里闪着晶莹的光，上身的肩膀微微地动着，她只是忍着不让泪掉下来。他知道现在即使提出更多的要求，伍爷也会无视。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了。
“进来。”
在楼下阻拦他的纹身男走了进来，他打开门后正往里迈步，伍爷喝止住了他。
“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纹身男看了看沙发上的他俩，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伍爷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你直说吧，两学生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