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自己有注意
林晚余也正有此意，故而再颔首。答应了。
难得两人见上一回，贵妃娘娘也不想叫林婉余为婚姻之事烦忧，便唤李都知进来开箱。
随着李都知一一打开红木箱，里面的珍贵水果一一映入林晚余眼帘。
交趾的芒果、菠萝、香蕉、占城的槟榔，还有岭南一带的陈紫荔枝等等。
这些个奇珍异果，大部分都是别过千里迢迢进宫而来。林婉余但看其颜色鲜丽便知有专人快马加鞭一路将其护送到都城。
思及此，林婉余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都说管家疼宠姨母，今儿才叫我开了眼。”
这绝不是贵妃娘娘想让林婉余看到的事，又或者说，贵妃娘娘绝不想让林晚余认为她只是官家疼宠的妃子。
她此番前来，并非只是叙旧这样简单。
看着正在津津有味吃着荔枝的外甥女，贵妃娘娘的眉目间多了几分凝重：“因为这些东西好吃，所以我才愿意吃，它们便在宫里头有了存在的价值。”
贵妃娘娘继续：“就像官家一样，因为我有疼宠的价值，官家才愿意疼宠我。一旦我没了价值，官家便也随时都会离开。”
关于这些，林婉余又何尝不知。
她不过是嫁进徐府数月，就已饱尝人情冷暖，更何况是嫁进宫中的姨母呢？
后宫三千佳丽，姨母是靠着怎样的手段才能站稳脚跟，又是凭借怎样的能耐能叫官家对她万千疼爱，她都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她只有姨母这一个家人了。
所以……
“和离这事，我有自己主意……”
“和离这事，我必须得帮你……”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谁都把对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贵妃娘娘不赞同的拧眉：“你怎么跟你爹的脾气一样倔！”
分明是责备的语气，可林婉余却听到了对她的心疼，她剥了一个荔枝，将荔枝肉放到贵妃娘娘嘴边。
放眼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敢惹贵妃娘娘生气，一个是官家。
另外一个，便是她外甥女了。
贵妃娘娘张嘴吃了林婉余喂来的荔枝，与林婉余苦口婆心道：“官家现在疼我，我说话便有分量。你和离，我若吹吹官家的枕边风……”
“我就怕你胡来，才不愿立刻与你说和离之事。”林婉余也不高兴了，“我有军功在身，分明可以名正言顺像官家求得一个和离。即便是此前我朝并未有过先例，可我有功劳相抵，官家又行开明之风……”
“可我是你姨母！”
“就因为你是我姨母，所以我并不想让你下水。”林婉余言辞诚恳，“你用官家对你的好，在宫中好好生活，你好，我便是好了。”
一席话，叫贵妃娘娘眼眶微红。
她这个外甥女，什么都为她想。
吃苦不告诉她。
打仗不告诉她。
如今就是被丈夫欺负了，还是不打算让她帮忙。
“你姨母在你眼里，可是没有一点用处？”
“当然有。”林婉余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自己没法解决的事情，我定会拜托姨母。”
家对她而言，不是有了麻烦就去找家人摆平的地方。
家是她的倚仗。
有姨母在，她能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
知道姨母还在生气，她轻轻扯了扯姨母的衣袖：“你能帮我跟官家求一道和离的圣旨，便是对我现在最大的帮助了。”
如若不然，她要避开徐家的人去面圣，那还是不太容易的。
“姨母，我就只有你一个家人了。”林婉余再道，“我不会再惹您生气了，从今往后，我只想让您一想起我，就扬眉吐气，就畅快潇洒。”
贵妃娘娘捧着林婉余的脸：“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不管你和离不和离，只要你高兴就好。”
继而，贵妃娘娘也不知怎的，竟是眼泪直流。
李都知见了，赶紧在一旁哄着：“娘娘，可使不得掉眼泪呀，这一掉，可就不美了。”
“真的吗？”贵妃娘娘看着眼前这个好像忽然长大的外甥女，“婉余，我现在不美了吗？”
林婉余认真嗯了一声：“眸子都红肿了，肯定不美了。”
贵妃娘娘一听这话，当下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可不能哭，官家最爱我这张脸了。”
“是啊。”李都知连忙道，“娘娘莫要再为林将军惋惜了，林将军可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若是徐州野那厮欺负了林将军，林将军不早就把他打趴下了，还轮得到徐州野在朝堂上人模狗样的杵着吗？”
“说的极是。”贵妃娘娘这般一想，立刻就不难过了，还看向林婉余，“他若是和离那日叫你难堪，你尽管收拾他。若是把他打残了，我养他便是。”
“那可不能养着他。”李都知已听，立刻不乐意了，眼睛瞪的圆鼓鼓的，“您从入宫到今儿个，也就养过太子一人。那徐州野是什么身份，压根不配跟太子平起平坐。”
“也是。”贵妃娘娘嫌弃道，“那便给他扔些银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叫林婉余实在有些不适。
打打杀杀那些，她只在穷凶极恶的人身上用过。
怎么在这主仆二人面前，说的就跟家常便饭似得。
因为太不适，林婉余咳嗽了几声：“菠萝看起来很好吃，吃菠萝，咱们吃菠萝。”
李都知哎了一声，赶紧为林婉余切菠萝。
……
贵妃娘娘知道林婉余除了爱武之外，就是爱吃。
故而这一次，她从宫里带了好些奇珍异果。吃完了红木箱的水果之后，又将御厨做的各种点心都让林婉余吃了一些。
尽管每样只品尝一点点，可面对数十道甜点，林婉余很快便也吃不下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甜点，林婉余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这些都放在茶馆吧，我得空就来吃。”
“我也是这样想的，决不能便宜徐府那些人。”贵妃娘娘提到徐府就来气。
林婉余赶忙给贵妃娘娘的口中塞了一块春水生：“快了，我很快便与徐府再无瓜葛了。”
贵妃娘娘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吃完了甜点，眼看着到了午时，林婉余才起身拜别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知道，林婉余一旦要和离，定要着手很多事，故而也不再留她。
为避人耳目，贵妃娘娘让李都知送林婉余离开，只在二楼的木格子窗边目送着林婉余。
林婉余的背影纤细极了。
似乎比上一次见到她时更受了。
对了，上一次见到林婉余，是什么时候呢？
是林婉余父母已是不在世，她作为林家唯一的长辈，亲自将林婉余的手放在徐州野的手心里，她听见徐州野亲口与她保证，要一生一世对林晚余好。
可是这才过去几个月，徐州野的一生一世就走到了头。
情情爱爱，真是不值钱的贱东西。
李都知送完林婉余回来后，看到贵妃娘娘正斜倚着墙神色黯然。他踟蹰半晌，终究还是走上前道：“娘娘，咱们也回宫吧？”
“让你交代的话，你都交代清楚了？”
“嗯。老奴交代的十分细致。”李都知轻叹一声，“不过依着林将军的性子，只怕日后还是照旧。”
照旧……
三年前林婉余兄弟相继战场战死，她以为林婉余会来宫中找她这个姨母哭上一哭，诉一诉心中的难过。
可是林婉余没有。
今年四月，突然天降大火，将林府烧个精光。那场大火中，她姐姐姐夫也双双死去。她以为林婉余举目无亲之下，定会去宫中与她相依为命。
可是林婉余依旧没有。
如果不是成婚之日，林家需要娘家人出现，她都要怀疑林婉余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来了。
甚至是不想认她这个在深宫的姨母。
可是说来也怪，林婉余从不主动找她，却会托人给她带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会跟她说天南地北的趣事。
林婉余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伤心，可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每每想到此，贵妃娘娘的心就又酸又涩。
“娘娘？”眼瞅着贵妃娘娘的面颊爬上了愁云，李都知连忙开口，“官家还等着娘娘还去用午膳呢，咱们赶快回去吧。”
李都知这轻声一唤，叫贵妃娘娘回过了神。
贵妃娘娘轻轻扫了一眼还未茶桌上还温热的茶，温声吩咐：“与李掌柜说，这茶叶我喜欢的紧，叫他明儿个送几斤去宫里头。”
后宫佳丽三千，各个都知贵妃娘娘享官家独宠，官家也最爱上贵妃娘娘的贤德宫喝茶。
她们挖空了心思想要讨好管家，必会想尽办法得到贵妃娘娘在何处得的这茶。
想必不久之后，这茗香轩的茶，定会得宫中娘娘们的喜爱……
那宫里的娘娘们都要争先恐后买的茶叶，民间自然更是炙手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