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不温柔，不贤惠
春香只当林婉余的发呆是因为方才她说的话，她又解释：“曾经大夫人与你来往的少，并非不想见你，一来是身子弱需要养着，二来是府上细枝末节的事情太多了，样样都得大夫人搭理。”
“可昨儿个陈郎中给大夫人瞧了病之后，说大夫人是积劳成疾，不宜再费心费神。”
“大夫人原本只当陈郎中只是笼统说辞，并未放在心上。谁知吃了陈郎中的两副药之后，大夫人就有了些气色，她才想开了。”
越说，春香就越是高兴，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
林婉余也为大夫人高兴：“陈郎中虽不如宋名医名声远扬，可经他出诊的人全部都是药到病除。只要母亲进遵医嘱，相信不久之后便能痊愈。”
闻言，春香笑意更多。
连门外都是春香的笑声。
徐州野来 梅苑时，听到春香在笑，面色有几分奇怪。
这个春香在徐府少说有十余年了，这十余年，他什么时候见到春香，春香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这才见了林婉余几回，就笑的这样开心。
这林婉余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一个人心性大变？
徐州野疾步往门口走去，想听听林晚余是如何巧舌如簧哄骗人心的。
可他才走到门口，便看见春香打开门出来了。
春香见到徐州野，面色一呆，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方才跟林晚余还能说说笑笑，可见到他马上就变得木讷呆板。
要知道，她吃的可是徐家的饭，穿徐家的衣！
徐州野的脸色微微沉了几分：“发什么呆，不知道叫人吗？”
春香赶紧福了福身：“徐少卿。”
徐少卿看了一眼门内，他素来不喜欢谈论是非，可春香的笑声让他就像着了魔一般，久久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纠结片刻，还是开口：“你随我来。”
“是。”春香紧紧跟在徐州野身后。
不消片刻，两人出了梅苑。
徐州野找了一处闲杂人等不会经过之处，又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无人之时，他才缓缓开口：“林将军与你在房中说了什么？让你笑的如此爽朗？”
“徐少卿，您开始在意林将军了吗？”春香的眸子瞬间大睁，徐少卿竟然主动过问林将军了……她仿佛觉得自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林将军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冷淡，她人真的很好……”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徐少卿横眉冷对，“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眼见徐少卿的面色越来越沉，春香知道徐少卿这是生气的前兆。
不敢惹怒徐少卿，春香只得如实禀告：“知道大夫人久病不愈，林将军特意为大夫人请陈郎中问诊。我来梅苑，是将大夫人病情好转之事告诉林将军的。”
林婉余竟然关心母亲的病情！
徐少卿的眸色深沉不少。
林婉余的眼里不是只有打打杀杀与战功吗？
连新婚之际都要上战场打仗的人，怎么会有那个闲工夫去关心家里人生不生病。
这林婉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眼下朝中武将地位日渐不如文官，莫非林婉余是见从他这里套不了近乎，这才假意对母亲好，以便以后让母亲为她说几句好话，好叫她在文官心里的地位高上一些。
一定是这样。
这般想着，徐州野的眼神里尽是鄙夷之色。
哼。
此等雕虫小技，让他最为不耻。
徐州野一声冷哼，抬脚往梅苑里走。
春香瞧着徐州野的背影，心里有些急。徐少卿一定是误会林将军了。可她一个女仆，到底是人微言轻。她又能说什么呢？
想到林将军往后要被徐少卿和离，春香的眸子微微垂了几分。
身为女子，倘若没有靠山，和离的名声一旦传出去，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呀。
……
徐州野再次回道梅苑的时候，林婉余正在擦她那把长枪。
抢投本就已经光可鉴人，可林婉余依旧擦的乐此不疲。
身形修长的徐州野在门栏处看她擦了半晌，见她不主动与他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他一个。面色是沉了又沉。
他是完完全全被她忽略了。
她能对着女仆春香说说笑笑，却对着他这个四品大臣视而不见！
徐州野自认为自己沉稳内敛，可这时候他却没来由的烦躁了：“ 那把长枪有那么好擦吗？你擦了足足有一炷香了。”
他说话的时候，林婉余才抬眸看向他，语气平静：“我擦长枪，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她语气认真，是询问的语气。
可这话儿在徐州野听来，像极了抬杠。
偏偏徐州野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他一脚踏进了门，在林婉身边坐下。
“你可知为何你回来后，我不与你多言半句？”徐州野侧目看向林婉余。
林婉余是真的想知道原因，于是她停下来了擦枪的动作，正视着他：“为何？”
徐州野不假思索道：“因为你不温柔，不贤惠，完全不知身为妻子应当如何。”
她不温柔，不贤惠，不知身为妻子应当如何。
短短二十个字，就将她评判完了。
“你血腥，手里有无数人的性命。身上背了那么多条命，身为女子，实在不该。”徐州野继续。
“可我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我不杀敌，那边疆百姓必将民不聊生。我这杀敌，也杀错了？”徐州野前面所言，林婉余不欲解释，也不想解释，可说她身为女子不该背负杀人，她就不愿意了。
她是女子，她更是活生生的人。
明知道边疆的百姓流离失所、她有能力保护他们，她就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州野，你我同朝为官，同为官家排忧解难，你审你的案，我杀我的敌，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要将此事摆出来说道？”
“你与我成婚前，你分明是大家闺秀。”徐州野声音猛的大了几分，“可你才与我成婚，便迫不及待上了战场。你让同僚如何看我，你让同僚如何看徐家？他们会说，徐家没落到要靠女子打仗来装点门面，徐家的男人都是废物！”
“我想杀敌吗？我想上战场吗？”比起徐州野，林婉余则是冷静地多。
又或者说，现在的徐州野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即将要和离的人。
都要和离了，那跟外人也无异。
自然也就影响不了她任何的情绪。
“州野，官家降下圣旨，让我援兵父亲。若非如此，我们根本不会赢。”林婉余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坚定无比，“只要大兴需要我，我可以为大兴死去！这是林家的使命，也是我的。”
“所以你根本就没想着跟我好好过日子。”徐州野一声冷笑，“与我成婚，只是为了完成你父母遗愿，媒妁之言。”
她不是。
她是想好好跟他过日子的。
这一战打完，他们彻底把蛮国打服了。
蛮国彻底成为了大兴的藩国，对大兴俯首称臣。
大兴再无蛮国杀戮百姓之忧，她可以歇息几年。
她原本打算趁着这几年为徐州野生儿育女、在徐家相夫教子。
就像寻常家的妻子一样。
可是……
“你骗了我。也骗了父亲。”徐州野的目光如万年寒铁，“你如今得来的军功，不过都是踩在父亲的肩膀上争来的。”
她看着徐州野，久久没有再说话。
提到父亲，她没资格多言。
她从来不想要什么军功，如果徐丰能活着回来，她愿意以命抵命……
林婉余红了眼眶。
徐州野余光扫到她的难过，心中怒意平息不少。
父亲为她挡箭而死，她还算有些良心。
“今日我来，并非刻意与你找不痛快。”徐州野缓缓开口，“昨夜刺客之事，我也查的水落石出，他们是蛮国人，因为你这一战，叫他们的家国变成了大兴的附属，他们新生怨恨，这才找了杀手想灭你的口。”
“但是你不必担心，这些人我已连根拔起，亦是奏请官家，不日将会将这些人押送回蛮国。”
“哦。谢谢。”没想到事情会查的这样快，她是有些意外的。
她这一谢，倒是叫徐州野顿住了。
如果不是他担忧慕容嫣的身子，她也不会夜半三更还要出门。
倘若那夜她未曾出门，又怎会碰到蛮国的刺客。
那些刺客武艺高强，若不是有她在，恐怕他性命不保。
现在忆起当时，他仍然惊魂动魄。他堂堂男儿都还惊魂未定……他以为她会埋怨他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很平静，也很温和地道谢。
她言辞诚恳，目光真挚。
是真真切切的感谢他。
可是感谢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