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自为之
感谢他把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
还是感谢他解决了那些刺客，让她再无后顾之忧？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眉头微蹙，看向对方，一字一句的提醒：“那夜是我让你出门，这才在竹林里遇见了刺客。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碰到这种事。”
“于情于理，你该埋怨我才是。”
“何故要对我感谢，让我好生难堪。”
徐州野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完，而后静待林婉余回音。
可林婉余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再无任何言语。
徐州野看她神色，见她有些无奈，他又想问她无奈什么，但想到方才他问了那么多，都不见她回答。他忍住了想问出口的话，只是冷眼瞧着他。
“你我明明是夫妻，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我与你说话，你却对我爱答不理……”
“州野，我感谢你是发自肺腑的。可你不信我。你不信我，你叫我如何与你说话？”林婉余轻声打断了徐州野。
她的眸子里澄澈的要命。
能倒影出徐州野的影子。
徐州野从林婉余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焦急的面庞。
他为什么焦急。
搞得好像他很在意她似的！
徐州野猛的站起来，疾步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似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道：“我不会在意你，我根本不会在意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说罢，他再不看林婉余一眼。抬脚往门外走去。
出了梅苑，徐州野心里越来越闷。
自从林婉余回府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关于林婉余的一切。
成婚前，林老将军将林婉余带到他跟前，她笑盈盈看着他，眉目娟秀温柔。
一言一行，皆是富家小姐的风范。
他想，她那样美丽，又端庄得体，自是配得上他徐州野的。
谁成想，他连她的盖头都未来得及摘下，一道圣旨降下，她毫不犹豫奔向了战场。
让他被朝臣看尽笑话。
倘若不是慕容嫣体贴温柔，为他开解心中苦闷、相信他并未肖想因林婉余出征所带来的那点一官半职，他定会失意至极。
明明他凭借自己本事，也能升到四品官职。
可现他虽是四品官员，但朝臣对他总有非议。
认为他是靠着林婉余才当上的官。
真是可笑至极!
明明林婉余害的他仕途不顺，朝臣议论、可林婉余一回府，却偏偏端的一副清高模样。
她竟然对他没有一丝丝的愧疚！
没有愧疚便也罢了，她若知道适时收手，他还能高看她一眼。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升官的主意打在他母亲身上。
他父亲已经被林婉余蒙蔽了双眼，所以才会因保护林婉余而死。他决不能叫母亲在成为林婉余的垫脚石。
越想，徐州野的面色也就阴沉可怖。
不多久，徐州野便到了听雨轩。
考虑母亲久病不愈，他便轻轻推开了门，想着若是他母亲若是睡下了，他择时再来。
可他没想到，本会卧床不起的母亲，此时却在窗边赏景。
徐州野顺着他母亲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窗户外边儿是一颗大梧桐树。
雨后的梧桐树已是金灿灿的黄。
一阵秋风扫过，落叶簌簌而落。
只听大夫人念叨：“你爹最喜欢这颗梧桐了，往年这时候，总要去摘几片大叶子回来给我。说是秋天的味道……”
只可惜，他爹不在了。
死在了战场上。
他爹武艺高强，又征战多年，如果不是要保护林婉余，他爹怎么会死呢？
现在的林婉余胜仗归来，可以论功行赏。
本是他爹的荣耀、他徐家的荣耀，现在却被林婉余抢了去。
徐州野的双手骤然紧握、面色紧绷。
大夫人一回头，便是看见了徐州野一脸阴郁，便问：“今儿个谁惹你不高兴了？”
徐州野道：“还能有谁，那个害死我爹的凶手。”
大夫人道：“你爹是在战场上被蛮人的箭射死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怎么能怪在婉余身上。”
“母亲，战场杀敌本就不能分心，我爹将林婉余视如己出，林婉余上战场，我爹能不分心照顾吗？”徐州野咬牙切齿道，“我可是听说，那一箭，原本是该射在林婉余的身上，是我爹以身挡箭，才保住了林婉余的命！”
大夫人静静的听徐州野把话说完，而后问徐州野：“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你如何能保证你道听途说的东西能是真的？”
徐州野还欲说话，大夫人却没有给他机会：“就算是真的，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们不应该更加保护好婉余，这样你爹才不会白白牺牲吗？”
“母亲，你什么意思？”徐州野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他觉得母亲的心好像已经被林婉余收买了，“曾经你从不曾为林婉余说过话，她不过是给你找了个郎中，将你的病看好了些，你就偏心了？”
“不是我偏心，是你太偏激了。”大夫人轻轻拍了拍徐州野的肩，与他娓娓道来，“婉余出征前，你明明也是满意的。可婉余一走，你一当了官儿，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林婉余呢？林婉余就没变吗？”听到母亲竟然向着一个外人，徐州野就浑身不舒坦，他道，“林婉余婚前端庄得体、安静美好。可刚跟我成婚带兵出征，她问过我的意见没有？她把我当什么？”
自从林婉余走了以后，徐州野能回府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再回来。就直接把慕容嫣带进了门。
大夫人好几次想找徐州野谈谈心，跟他说这样做不好，不但对不起林家对徐家的信任，更是辜负了将嫁妆与俸禄全盘上交的婉余。
可她根本找不着机会呀。
今儿个徐州野好不容易来找她，她自然也就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了。
“州野，你先别急着问林婉余把你当什么，你好好想想你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大夫人循序渐进，“眼下你满心思都对婉余各种不满，甚至还跟慕容嫣在一起。还让人家有了身孕，没错吧？”
徐州野颔首，光明正大的承认了：“没错。但这又如何。我与林婉余成婚之际根本没有洞房，我甚至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如果不是林婉余打仗没回来，我早就和她和离了！”
“和离？你竟然要跟婉余和离？”大夫人的声音猛的高了许多，“婉余马不停蹄带你爹尸首回家，自己病了，还要为你爹守夜。你却跟慕容嫣恩恩爱爱不说，你竟要跟她和离？”
徐州野看着生他养他的母亲，觉得她母亲跟中了邪似得。
以往他说什么母亲便是什么，从来不会反对他，更不会反驳他。
可是母亲现在居然声色严厉。
为了一个即将不再是徐府的人，她竟然生气了。
徐州野觉得他很有必要跟母亲说的再直白一些，于是他再度开口：“林婉余的心思根本不在家里，她城府极深，妄想踩在咱们徐家的肩膀上加官进爵。如果我对她当断不断，必会反受其乱。”
“你竟是这样看待婉余的？”大夫人一副徐州野不可理喻的神色，“她的好，你全然没有看在眼里，你还有没有心！”
徐州野：……
他不过是说了一个明摆的事实，他母亲竟然说他没心。
要知道以前他母亲从前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不怎的，徐州野就更加厌恶林婉余了。
他义正言辞与他母亲道：“我知道你为何喜欢林婉余，她给你找了郎中……”
“是，我是喜欢她，也喜欢她给我找了郎中。但我喜欢她的真正原因，是她有情有义，她嫁给你，就认你是一家人。把你当成家人，才会对家人的母亲上心……”
“罢了，我们不要再提她了。”徐州野叹了口气，缓缓将大夫人扶着坐下，“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只是叫你多提防一些林婉余，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徐州野是她生的。
她太了解徐州野的性子了。
只要徐州野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徐州野在想什么。
大夫人知道，无论如何，她都劝不动徐州野了。
屋内是良久的沉默。
静的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州野，你若和离，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大夫人缓缓开了口，“你好自为之。”
后悔？
他徐州野只要认定的事情，就从来都没后悔过。
……
翌日。
又下起了雨。
阴雨绵绵，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
今日徐丰要下葬，徐家人都回来了。
前来送徐丰最后一程的人排满了长街。
林婉余与众将士扶棺走在最前面。
当徐丰棺木经过百姓时，百姓皆高声呼唤：“徐将军走好！”
徐丰为国战死，全国上下都痛哭哀悼。
短短半年间，他们失去了太多骁勇善战的大将。
大兴之不幸。
国之不幸。
到了徐丰之死，有些百姓就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