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子殿下来了
“他们保家卫国,为什么不得善终呢?”
“是啊。你看林家的几个将军,死的死,没得没,再看看徐将军……”
“将军百战死,我的孩子,决不允许他们当兵。”
“吓唬说啥呢,没有他们保护边疆,我们哪有安稳日子过呀,我们要敬佩他们。我要有孩子,我肯定叫他们当兵。”
……
林婉余收回了看向百姓的余光。
她有太久未曾听到他们林家的事情了。
她以为,百姓早就把故去的林家人给忘了。
那些原本不愿想起的尘封往事,此时全都跑出了心头。叫她心口堵得慌。
忽然,一阵匆匆马蹄声从后响起。
今日徐丰下葬,官家念其忠心耿耿、身先士卒,特将徐丰下葬沿途封禁。
不许骑马。
不许坐马车。
不许坐轿。
是谁胆敢违背圣灵?
林婉余心中好奇,徐州野的叔父徐谦也沉了面色。
徐州野与徐州野的大哥更是气愤,正要向骑马的人追责。
却见马上的人在靠近送葬的人群时跨马而下。
那人离的近了,徐家人才看清,来人是太子殿下。
今日来,太子殿下为处理北方三品官员贪污受贿案已是繁忙至极,据说已是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怎会在徐丰下葬之际出现?
徐家人根本来不及多想,急急揖拜迎驾:“参见太子殿下。”
林婉余从未见过太子,但看徐家人迎驾,她也急忙揖拜。
沿街的百姓见达官贵族的行如此大礼,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如此高规格的大礼,自是说明来人尊贵的身份,亦是行揖拜之礼。
众人行礼之下,只听裴怀之高声道:“徐将军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官家感其衷心,念其气节,特命我代官家前来送徐将军最后一程。”
“官家圣名。”
百姓高声回应,再拜谢。
徐家人亦是感动万分,对着裴怀之再拜。
“太子殿下百忙之中还能赶来,叫我等心中感激实在无以言表。”
说话的是徐州野的叔父徐谦。
语毕,徐谦再拜。
他是二品官员,最近又弹劾了几位奸臣,一时得官家信任,正是风光无限的好时候。
可面对太子裴怀之,徐谦神色谦卑,态度恭敬。
裴怀之扶起徐谦,温声道:“不必谢我,是徐将军值得。”
“上路吧。”裴怀之走在前头,“我亲自送徐将军上路。”
古往今来,从未有任何一位将军下葬时有如此殊荣。
足以可见官家对徐丰的重视与优待。
护送徐将军的几位长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知觉徐家往后更能顺摊。
虽说在徐谦这些长辈们的眼里,徐丰是另类的。他只会舞刀舞枪、打打杀杀,最后考不上功名,这才通过武举考试做了武官。
本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这些长辈们平时也就跟徐丰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若不是徐丰这一脉的几个儿子还中用一些,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功名,尤其是这个叫徐州野的年轻人,才入朝短短数月,便已官至四品,他们才不会与这一眼看着就要没落这一脉来往。
谁成想徐丰死时却得官家如此爱护……
送徐丰下葬的时候,几个徐家的长辈默默都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唯有林婉余从一而终,面色沉重。
离茔地越近,林婉余的心就越痛。
她送走了她的兄长,送走了她的爹娘。如今又要送走待她视如己出的徐丰。
从今往后,她除了姨母,便是再无亲人了。
又下起了雨。
阴雨绵绵。
众人淋雨将棺木入土。
又伫立许久。
这才缓缓离去。
只有林婉余站在徐丰墓前,就那么呆呆的站着。
原本已经转身准备走到徐州野见到林婉余这般,实在不解她此时的难过从何而来。
可他看到走在前面的太子裴怀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林婉余是想装作为父亲的死难过不已,好博取太子的同情,这样好在后面多问官家要些赏赐。
真是卑鄙啊。
利用完他父亲,又想利用官家。
他真是从头到脚都看不起她。
她根本不配当徐家人,更不配进徐家的门。
徐州野转身,冷着脸道:“我父亲太傻了,这才让让你有所图谋,可官家英明,你那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官家的眼底。”
林婉余还未曾悲伤中缓过神,她依旧呆呆的看着徐州野。
“州野,父亲没了,父亲没了……”
她有些迷茫,悲伤还没来得及从眼底散去:“父亲说,叫我跟你好好过日子……”
想起徐丰临死前,他口中全都是血。
那么多血,他都来不及吞下去或者吐出来。
就知道紧紧抓住她的手,唇齿张张合合。
她知道,他是有话要与她讲,但是他发不出声儿来了。
她趴在他耳边,仔仔细细听他说话。
这才听清了。
她听见他说:“婉余,我这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啊?我答应过林老将军,要呵护你后半生,让你不受风吹雨淋呀。”
“我从小就看着你长大,你那么好,那么可爱,那么……招人疼。可我来不及疼你了。”
“婉余,你要……要跟州野好好过,我会让州野好好疼你的。”
“婉余,以后我不在了,你不必看我母亲脸色,我那几个狗仗人势的子女你亦不必理会。你只管……只管自己活的高兴。”
“婉余……婉余……我要亲自到林老将军面前谢罪了。你一定要……”
“要怎样?”她一行泪就留了下来。
等了半晌,她没等到徐丰回答。
却等来了徐丰的身体慢慢变僵硬。
唯有那只手,还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要怎样啊!”林婉余放声痛哭,“你倒是说呀。”
遍地尸骸里,她紧紧抱住徐丰:“父亲,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亲口说出来,要我怎样。”
“你只要说出来,我什么都依你的。”
可是只有风声再回应她。
西陲的风大沙大。
很快将她的泪吹干。
将她的声音淹没。
再后来,她就晕了。
醒来时,没了她一身血衣。
也没了徐丰的尸体。
她发疯的去寻徐丰,被部下看到。才急着将她带到徐丰的棺前。
她命部下全都出去,自己独处时,才抱着棺木又哭了许久。
哭到无泪可流时,她才若无其事的出来了。
该打仗打仗,该杀敌杀敌。
她亲手宰了蛮人的弓箭手。
用他们的血,祭死去的徐丰。
活捉蛮夷一百余人,按着他们跪在徐丰棺前七天七夜。
可是就算这样又怎样呢?
她杀再多的敌军,徐丰也不会醒过来。
赢得战事后,将士们无一人展欢颜。
那夜星空万里,他们喝着最烈的酒,只字不提徐将军。
却处处都是徐将军。
因为徐将军喜欢喝酒。
最喜欢喝胜利之后的烈酒。
回都城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放下长枪,与徐州野好好过日子。
这是父母还在世时为她精挑细选的夫婿,也是徐丰的遗愿。
她都想好了,跟徐州野生一儿一女。女孩儿就叫徐灵芝,男孩就叫徐赛野。
父母喜欢灵芝。
徐丰喜欢边陲野外。
她都想的那样好了。
可是一回来。
一切都变了。
变得物是人非。
徐府那么大,那么多人。
可是却容不下她。
她捧着一颗真心来,要带着一颗死心走。
她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州野,我们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呢?”她喃喃自语。
眼泪簌簌而落。
可身边却无人回应她。
她抬起手,抹掉眼里的泪。
这才发现,徐州野早就不见了。
“我明明想好好和你过的。”
“可是你不信我,不信我……”
“你负了我,也负了你的父亲,我的父母。”
她缓缓朝前走去。
………………
梅苑。
裴怀之一杯茶又尽。
若兰再提壶续茶。
传闻太子是铁面阎罗、不苟言笑,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太吓人了。
板着那一张脸,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若兰的手忍不住的抖呀抖。
茶壶盖儿一直抖个不停,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裴怀之眼眸微抬,不愠不怒:“我很可怕?”
若兰头要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怕,不可怕。”
可她分明抖若筛糠。
裴怀之看破不说破,自顾自地喝茶,只道:“茶壶放下吧,我自己来。”
若兰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求太子殿下不要砍掉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