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眼球了
视频中，潘琼走到床沿坐下，轻轻推了推裹在被子里那个男人的后背，柔声说：“焕然，醒醒，这都八点多了，妈妈预约了眼科专家，这会儿人家都快到了，让人家等不好。”
乍听到潘琼的声音，楚又莘惊得瞪大眼睛。
潘琼的声音竟然跟自己的声音有八分相似，剩下的两分就差在语速和语气上。
她不可置信地去看对面的祁羽。
祁羽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看视频。
男人被潘琼推醒，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面对摄像头。
楚又莘没忍住小声惊讶地“啊”了一声，因为那男人被白色的纱布蒙住了双眼，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盲人。
楚又莘面露了然之色，对于这份神秘的工作，她隐约间似乎明白些什么。
尽管被遮住了双眼，但这丝毫不影响楚又莘的判断——这个被唤做焕然的男人是个不输明星的美男。
利落帅气的发型、温润如玉的肤色和肤质、高耸坚毅的鼻梁、朱唇皓齿、刚柔并济恰到好处弧线的下巴，完美组合成楚又莘心中最撩人心弦的模样。
楚又莘的心漏跳了一拍。
焕然坐起身，靠在床头，抬手想要摸眼睛。
潘琼忙伸手拦下，“焕然，别碰，越碰越疼。”
被叫做焕然的男人乖乖把手放下，一开口，声音清凉如薄荷，又带着几分磁性的慵懒，着实动听。
“真是倒霉，偏偏这个时候又患上这该死的眼疾。”
“那还不是要怪你自己任性？”潘琼边说边掀开被子，扶着焕然起身，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没关，里面的流水声和说话声传出来。
“哎呀妈，我自己能行，你出去吧。”
“你现在看不见，万一滑倒怎么办？万一洗脸弄湿了眼睛怎么办？你忘了医生昨天怎么说的？千万不能沾水。听话，让妈妈帮你。”
“行吧，那你先出去一下，我先方便。”
“行行行，我先出去。但你一定不要自己洗脸啊，弄湿了眼睛，病情恶化，又得迟个几天才能恢复。”
“知道啦，放心吧，我的眼睛刻不容缓，必须在明天恢复，所以我一定会注意。”
将近十分钟后，潘琼总算帮焕然做好早间的洗漱工作，两人从卫生间出来。
潘琼扶着焕然坐在床上，帮他脱下睡衣睡裤，又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叠得整齐的居家服帮他穿上，一边穿一边说：“小心点，别碰着眼睛。”
男人穿好衣服，又发牢骚：“唉，真是倒霉，偏偏这个时候犯病，要是影响了我明天晚上的活动怎么办？我都跟同学们说好了，难得同学们也都说服了他们的父母，同意他们在我这里过夜，我还雇了大巴，准备了食材和焰火，总不能临时取消吧？”
楚又莘微微侧头眯眼，这个叫做焕然的男人虽然蒙着眼，但看起来也应该有二十几岁，可是说话却十分孩子气，还提到了同学们，而且是在外面过夜还需要经过父母家长同意的同学们。
“还说呢，明知道明晚有重要活动，昨天中午你就不该出去玩什么雪。你十六岁那年就患过一次雪盲症，当时医生就跟你说你要比别人更加注意，你患过一次雪盲症，以后再犯的几率比别人高。
“可你呢？才两年不发病，你就以为没事啦？非要玩什么雪雕，还非要亲自去监督工人取雪，制作雪块，把雪块运到四楼露台上。你啊，你就折腾吧。”
潘琼虽然嘴里埋怨着，语气里却流淌着母爱的温情脉脉。
楚又莘暗暗思忖，原来所谓的眼疾是雪盲症，并不是彻底失明，怪不得这对儿母子没怎么哀伤，只是发牢骚。
等一下，十六岁患过一次雪盲症，两年不发病。潘琼的意思是焕然十八岁？
楚又莘仔细打量焕然的脸，他明明就是她的同龄人。最重要的一点，潘琼说焕然昨天玩雪，可现在是初秋，哪来的雪？
楚又莘又向祁羽投去询问的目光。
祁羽又一次用眼神示意她专心看视频，不要急着发问。
焕然走到落地窗边，伸手去摸塑钢玻璃门的扳手，想要开门。
潘琼似乎是早就知道焕然会有这种举动一般，立马挡在他身前，“不行，别出去，今天最低温零下二十度，你穿这么点，还想感冒是不是？”
“我想看看，哦不，是摸摸我的雪块，”焕然的执拗很孩子气，“我以雪盲症复发为代价换来的雪块，我得去确认它们还在不在。”
“当然在，有什么可确认的？”潘琼的语气里有了些许责备。
“妈，你该不会把我的雪块给运走了吧？我知道，你不同意我在露台上做雪雕，但是我就是想一起床走到窗边就能看到我的作品。我得在明天晚上之前完成我的作品，给我的同学们见识一下我的艺术天赋。”焕然得意地扬起下巴。
“你这孩子，你哪会做什么雪雕？你啊，就是爱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心吧，我可没有功夫处理你那些雪块。那么多雪块用升降机运上来就够费劲啦，这么大费周章才运上来，我怎么可能马上给你运下去。
“雕吧，等到你们同学聚会结束，我回来，倒是要好好看看，我儿子能雕出什么名堂来，说不定将来还真能成为雕刻家呢。”
潘琼先是调侃，说着说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焕然被潘琼逗乐，也呵呵笑着，乖乖缩回手，放弃开门去露台摸什么雪块。
“妈，你说我的眼睛明天能好吗？会不会误了明晚的元旦聚会啊？”焕然被潘琼搀扶着往门口走，边走边问。
果然是冬天拍摄的视频，楚又莘想，而且是在年终岁尾的12月31日拍摄的，所以才说“最低温零下二十多度”，才说“明晚的元旦聚会”。
潘琼温柔慈爱地说：“放心吧，你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忘了，上次犯病你按照医嘱蒙眼避光和上药，一天多就好了。这次你只要听医生的话，乖乖蒙着眼，乖乖上药，明晚之前肯定能好。”
“真的吗？可我怎么觉着这一次跟上次的感觉不太一样呢。我，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眼球了，想试着转动一下，却转不了。”开门的瞬间，焕然有些在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