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生命陷入某年12月31日的死循环
“傻孩子，昨天给你上了缓解疼痛的药，可能是药效的原因吧。还没听说得个雪盲症就能把眼球变没的。你这么危言耸听，是不是故意吓唬妈妈啊？”潘琼哄小孩似的。
楚又莘没听见焕然又说了什么，房门关闭，母子俩离开房间。
祁羽似乎是听到了视频里关门的声音，随即把屏幕调转回去，关了视频页面。
“这段视频是元旦前夕拍摄的？那个叫焕然的男人是潘董的儿子？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楚又莘问对面的祁羽，一大堆问题排成队。随即，她反应过来，提问的应该是祁羽，自己才是被面试的应聘者。
祁羽并不回答，沉吟了片刻说：“怎么样？刚刚潘董说话的语气你都记住了吗？虽然你只有25岁，没有为人母，但你毕竟参加过话剧社，有过表演经验，模仿潘董说话应该不成问题吧？”
“要我模仿潘董？为什么？”楚又莘明知故问。
“嘘——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坐在椅子上不许动，不许发出一点声音。”祁羽突然竖起手指，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
祁羽起身，踮起脚轻轻走到门前，轻轻开启房门，留了一道空隙，然后静静站在门边。
楚又莘甚至压低了呼吸声，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违背了祁羽的命令。
安静的走廊上渐渐有脚步声靠近，那是从楼梯那边传来的两个人的脚步声，顺着书房门的缝隙传来，钻进楚又莘侧耳聆听的耳朵。
那两人的步伐很慢，一轻一重，似是一男一女，脚步重的那个步伐不太稳。
“小心点，焕然，你别急，慢点走。万一踩空了怎么办？我看还是让戴姐把早餐送到你房间吧。”
熟悉的声音伴随脚步声传来，那是刚刚还透过电脑音箱传出的潘琼的声音。
“妈，放心吧。这楼梯我走过多少遍了，蒙着眼我都能……唉，我现在可不就是蒙着眼嘛。总之你放心吧，我就算自己走也没问题。可千万别让戴姐把早餐送到我房间去，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卧室里有饭菜的味道了。再说了，我也得下楼透透气啊。”
很快，两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小，楚又莘知道他们已经经过了二楼，应该已经到了一楼。但她仍旧大气也不敢出，因为门口的祁羽仍旧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又过了半分钟，祁羽这才关上门，坐回楚又莘对面，“行了，你可以说话了，主意音量。”
莫非刚刚电脑上播放的不是什么过去的录像，而是实况转播？可楚又莘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看错，潘琼母子刚刚的确说到了雪雕、零下二十度和元旦聚会啊。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祁羽要在自己面前展现这样的谜团？楚又莘满脸疑云，却又不敢多问。
祁羽关上门，让楚又莘坐回转椅上，面对她下达指令：
“我知道你现在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我现在还不能回答。等到你面试通过，我自然会向你解释一切。
“现在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个房间里重复观看刚刚的视频，模仿潘董刚刚说过的那些话。电脑桌面上有个文件夹，里面都是一些类似的视频，你也可以随意看，挑选重复率最高的话去模仿。
“一个小时后，潘董会亲自验收。如果你能够模仿潘董说话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就算面试通过。”
楚又莘目送祁羽离开，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将近9点，不到10点钟，潘琼就会来验收成果。
虽然她只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但她很有自信可以通过面试，一来是因为她的声线音色跟潘琼的确相似，二来，她的学习模仿和记忆力也都不错。
尽管如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现在必须暂时忘却满腹的狐疑，专心致志地准备才行。
打开桌面上那个面试材料的文件夹，里面竟然有31个视频文件，全都是用时间命名，从8月1日一直到8月31日。
楚又莘随机挑出几个简单浏览，视频的内容全都跟刚刚她看过的大同小异。
那个叫焕然的男人，每天都在提明天晚上的元旦聚会，潘琼每天都在说焕然昨天玩雪导致患上了雪盲症。
怪不得潘琼不能让焕然开门去到露台检查雪雕用的雪块，因为眼下正值夏末初秋，外面别说有雪了，连温度都不对。所以潘琼绝对不会让焕然离开这间别墅，哪怕是打开窗户。
这个名叫焕然的男人，竟然每天都在重复，永远活在某一年的12月31日，永远都在为新年第一天的元旦聚会做准备，他的生活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一个死循环。
他的眼睛恐怕是真的永久性失明了，否则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因为要配合儿子的失忆症而让他当盲人一当就是数月甚至数年？焕然说感觉不到眼球，难道他的眼球已经被摘除？
焕然的失忆症一定持续了有些年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学生，恐怕是初中或者高中生。
大学生的话大部分都是住校，夜不归宿根本不用取得家长的同意。按照焕然现在的样貌，楚又莘推测，他的生命陷入某年12月31日的死循环已经有大概七八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楚又莘不禁对潘琼这位伟大的母亲萌生出敬佩之情。
这位母亲竟然数年如一日地陪伴着自己患有特殊失忆症并且失明的儿子，数年如一日地扮演着当年的自己，只为让儿子的病情稳定，让他忘却失忆和失明的痛苦，每天都活得开心，永远以为明天就可以重见光明。
楚又莘想起了她之前做的功课，她曾经上网搜集过潘琼的个人信息：
这位女强人26岁嫁给了青梅竹马。
30岁那年夫妻俩白手起家创业，创立了琼颜化妆品品牌。
企业迅速发展，仅仅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便跻身国内化妆品一线品牌。
37岁那年丧偶，青梅竹马的爱人出车祸过世，潘琼有过一段时间颓废，患上了抑郁症，但还是战胜了病魔，重新执掌公司，独自一人带着独生子坚强生活。
就在最近半年，传出了潘琼患病的消息，有传言说潘琼患的是恶性肿瘤，还有人拍到了潘琼虚弱就医的照片。
莫非潘琼真的因为劳累过度患病，不得不卸下这边照顾儿子的重担，去医院治疗？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需要一个能够代替她陪伴焕然，并且扮演她，足以以假乱真的演员？
一定是这样，楚又莘非常笃定，她对获得这份工作胸有成竹，毕竟自己的条件得天独厚，潘琼也知道，恐怕短时间内再难找到她这样的“人才”。
怪不得祁羽会给她看实况转播，让她知道那是实况转播，这一定是潘琼的意思，视频开始时潘琼的那个微笑也是给她楚又莘的，这俩人故意对她一点点渗透真相，因为打从一开始她们就打定了主意一定会录用她。
所谓面试不是决定楚又莘的去留，只是用来决定楚又莘是否需要特定培训而已。
此外，渐渐渗透真相也方便于她们观察楚又莘的反应，是否会因为即将要面临的事态太过离奇而萌生退意，她们也好早些掌握她的心理，从而做出应对。
楚又莘苦笑，这两个女人真是用心良苦，只不过她们的担忧大可不必。
楚又莘喜欢这份工作，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份工作可以一直做下去，不是为了高额的报酬，而是为了焕然永远有母亲的陪伴，永远不会丧失对明天和光明的期盼，为了潘琼这位可怜母亲无论是否能够痊愈，不会为了儿子未来的命运担忧恐慌。
至于说这份工作是否有前途，晋升空间和职业愿景是怎样等等，楚又莘丝毫不在意。
10点5分，潘琼和祁羽一起进入楚又莘所在的书房。
楚又莘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向潘琼这位伟大的母亲鞠躬问好。
随后，楚又莘按照潘琼的要求，开始她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