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的代入感很强
好友伍友信担心江焕然病情延误，违背了江焕然的意思在回程途中给潘琼打电话，告知江焕然的病情。
潘琼马上给江焕然打电话，本来是想要带他去急诊看眼睛，但江焕然说自己没有上一次那么痛，想要在别墅里休息一晚。
潘琼知道江焕然的脾气倔得很，尤其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害得全班同学失望，便也不再强求。
她要求江焕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别墅，不许再乱跑，一定要避光，闭目休息。自己则是先预约了专家上门看诊，吩咐手下人明天一早去医院接专家赶往别墅，然后在下午赶到别墅去陪江焕然。
12月31日一大早，预约的眼科专家准时赶到。江焕然虽然不肯动身去医院，但却无法拒绝被母亲请上门的专家，再加上他也急于恢复视力，所以乖乖配合检查和上药。
这一次江焕然的雪盲症比上一次好得要快，一来是因为这一次并不太严重，二来是这位眼科专家医术更加高超。31日傍晚，江焕然已经能够睁开眼并大致恢复了视力。
但专家的意思是让江焕然多闭目休息，绝对不可以再在白天置身有积雪的地方甚至透过窗子去看外面的雪地。
因为如此，江焕然只能在31日晚上连夜作业，完成他的雪雕作品。
但潘琼反对，以医生要他多休息，否则病情可能反复，会导致他无法在明晚正常参加聚会为由，成功阻止了江焕然。
江焕然的雪雕工程不得不就此作罢。第二天晚上他的同学们在露台上只看见了四块大雪块而已。
1月1日傍晚，大巴车载着全班同学来到江焕然的别墅，全班同学一个也不少，也包括班级里备受其他同学捉弄嘲笑的两个同学，一个男生叫龚学琛，一个女生叫奚岚。
18岁的龚学琛相貌丑陋，塌鼻梁，嘴巴和下巴前凸，被同学们戏称没有进化好的山顶洞人。因为暑假总是去乡下奶奶家做农活晒得黝黑，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显老，外形上的确引人注目。
他的父母离异，分别再婚，都把这个相貌丑陋，学习成绩一般的儿子当做拖油瓶。于是明明可以走读的龚学琛只能寄宿，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宿舍。
因为龚学琛的拮据和过于节省，因为他的独特相貌和不善言谈，因为他一年四季总是穿着校服，夏天校服里穿爷爷留下来的汗衫短袖，冬天校服里穿奶奶亲手做的补丁棉袄，他成了班上的小丑，无端遭受同学们的讥刺和捉弄。
同样18岁的奚岚相貌一般，身材瘦弱，营养不良。
她的家境也不好，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她是个非婚生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因此声名狼藉。
奚岚的母亲醉心于相亲，以嫁个有钱人为人生理想，对她不管不问。因此奚岚从小自卑，胆怯内向。
母亲的钱全都花在母亲自己身上，所以奚岚只能穿母亲淘汰的衣服，对她来说不是老气横秋，就是艳俗暴露。
从高一到高三，奚岚一连三年冬天穿母亲淘汰下来的墨绿色羽绒服，样式和颜色都很老气。
再加上名字叫奚岚，于是被同学们取了外号西蓝花，并以此杜撰了很多以奚岚为主角的笑话，甚至把所有笑话的主角都换成了奚岚，似乎奚岚来当笑话的主角，那些老笑话就又焕发出新的趣味。
不仅如此，奚岚也像其他大部分女生一样，暗恋着校草江焕然。
这一点被怀揣同样心思的女生们看穿，她们嘲笑她，挖苦她，说她是个想要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嫁入豪门，简直不自量力。
于是几个女生又杜撰出很多以奚岚的口吻写给江焕然的情书，编造奚岚色诱江焕然不成出丑丢人的故事，编成了笑话集锦在班级里传阅。
讲到这里，潘琼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
她说这些都是江焕然告诉她的，江焕然太过善良，不想像其他同学一样孤立边缘化这两个同学，平时在班级里还劝诫其他同学对他们和善，就连讲述这两个同学的故事时，也是站在同情他们、批判其他同学的角度。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这两人也请来别墅。因为这两个看似忍辱负重，被欺负的弱者其实一直在策划着报复同学的计划，而元旦聚会为他们提供了机会。
从全班同学下午抵达别墅一直到晚饭后，一切都在江焕然的掌握和预料之中，包括一片狼藉的厨房、餐厅和客厅。
晚上九点半，江焕然要伍友信和段越洋把大家叫到院子里集合，打算先打雪仗，然后放焰火。
他还要两个好友特意嘱咐同学们把手机留下，因为打雪仗难免会让雪进入衣服里，浸泡手机，放手持式焰火随身还带手机更加危险。
大部分同学都非常配合，留下手机到院子里集合，独独少了三个人，分别是别墅的主人江焕然、班上的两个另类——龚学琛和奚岚。
伍友信说江焕然在房间里换衣服，要晚一些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龚学琛和奚岚还未出来，问同学们有没有人看到他俩。
几个女生说一定是两个土包子在别墅里迷了路，还有一个女生说她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奚岚捧着一个礼物盒往楼上走，红着脸，应该是要去找江焕然表白。
一听说奚岚要对江焕然表白，同学们怎么肯错过这样的好戏，当下便有十几个同学又跑回了别墅。
尽管伍友信和段越洋努力劝说大家留下来，按照原计划开始打雪仗放焰火，但这群孩子如同刚刚逃出囚笼的鸟，完全不听指挥。
除了那些跑进去看热闹的，剩下的人已经开始把雪捏成球状往彼此身上招呼，还有几个男生竟然不顾先打雪仗后放焰火的顺序，到处问谁知道存放焰火的地方在哪里，问不到，也就进入别墅乱找一通。
就在楼下的人玩得尽兴时，有几个同学抬头看见了四楼窗前的龚学琛。
傍晚大家参观别墅的时候去过江焕然的房间，知道四楼露台旁的窗子正是江焕然的房间。
龚学琛跑到了江焕然的卧室，大家马上张扬起来，楼下所有的同学头抬头看。
众目睽睽之下，龚学琛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打火机点燃，慢慢靠近窗帘……
说到最后，潘琼泪流满面，她用颤抖的双手掩面，双肩不住颤抖，抽噎着说：
“龚学琛是趁焕然换好衣服离开后偷偷进入的，火势蔓延开之前，焕然赶回了自己的卧室，他试图用露台上的雪块灭火，可是通往露台的塑钢玻璃门却因为大火灼烧的原因，变形无法开启。情急之下，焕然便用床下的手持电锯去锯玻璃门窗，可，可是……”
楚又莘的代入感很强，仿佛随着潘琼的讲述身临其境，眼眶里噙着泪，眼前的模糊中似乎有火光在颤动，周身变得越来越热。
她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待潘琼继续讲述。
“当时焕然一定是急坏了，那样的情境下，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着救火。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锯碎了玻璃，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射在他的脸上，射入他的眼睛！”
潘琼仰头，面部扭曲，母子连心，她似乎切身感受到了7年前江焕然那一刻所承受的剧痛。
“江焕然的眼睛，是，是彻底……”楚又莘一开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哽咽。
潘琼用力攥拳砸了一下桌面，忿然地说：“是的，焕然双眼的眼球都被摘除了，他脸上的疤痕这些年已经恢复得看不出，但皮肤可以恢复，眼球没了就是没了，他是彻彻底底地瞎了。
“这都要怪那个龚学琛！他是个刽子手，是个疯子！我的焕然从来没有为难过他，可他却……”
楚又莘等了片刻，见潘琼仍旧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后来呢？”
“因为别墅地处偏僻，等到消防员赶来，大火被扑灭已经晚了，大火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焕然还算幸运，虽然双目失明，头部被吊顶砸中陷入昏迷，后来失忆，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那些后来进入别墅想要看奚岚表白热闹的同学，除了伍友信受伤之外，还有四个把性命丢在了这里。”
楚又莘环视自己所在的书房，眼前再次闪过刺眼的红光。她所置身的这幢别墅果然堪称“鬼屋”，这里死过四个人，也许在这间书房里就有人死去，也许他们的魂魄依然盘踞在这里，苦等着纵火者偿命的一天。
这么想着，她打了一个寒噤。